她必须跑步才能赶上他,否则他会拉扯她。" 你不会在不必要时跟罗狄恩的手下碰面吧?"
男爵没反应,但梅德琳并不停止。这个战士正走向死路,她觉得有责任劝阻他。" 请你,男爵,不要这么做。听我说。你一定冻得神智不清了。他们会杀死你!"
梅德琳用尽全力拖慢他的脚步,但徒劳无功。
老天爷!她已经无法再度救他!
他们到达通往庭院那堵厚重的门时,男爵大力将它推开,铰链嘎嘎作响,门砰的一声撞裂在石墙上。冷冽的寒风拂面,好像在嘲笑她一相情愿的推断,她相处几近一个小时的人处于疯狂状态。不,他一点也不疯!
证明包围着她。超过一百个武士,正站在内城墙的阴影下严阵以待。另外还有许多正在爬墙的人,速度快如风,静如兔,每一个人都戴着威克森男爵的蓝白家饰。
梅德琳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她没注意到她的捕获者已停下脚步看着他的人快速地聚集。她撞到他的背部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的锁子铠稳住自己,然后才发觉他已放开她的双手。
梅德琳在他的背后盘桓,紧抓他的战甲,好像那是她的生命线。她意识到如果自己躲藏,畏畏缩缩,人家会认为她很懦弱,因此她立刻勇敢地跨前一步,站在他身旁,让每个人都看见她。她的头只到他的肩膀。梅德琳挺直脊背,想与他旁若无人的气势相抗衡,祈祷不露出惧怕的痕迹。
天啊!她真的很害怕。她并不怕死,而是怕死前的那一刻。一想到死前自己会有何表现就令她作呕。它会一下就结束,还是慢慢折磨她?她最后一刻会失去自制,而有懦弱的行为吗?一想及此,令她心烦不已。她真想大叫要马上一尝锋刃的滋味。但乞求快速了结自己的生命,不是也像个懦夫吗?这样一来,正合她哥哥的心意。
威克森男爵不清楚他的俘虏在想些什么。他垂下眼睑望她一眼,她平静的表情有些令他吃惊。她看起来非常镇定,几近安详;但他知道她的态度不久就会改变。梅德琳马上会目睹他的报复行动撤底摧毁她的家。无疑地,她会哭泣、求饶,要他高抬贵手。
一个武士飞奔地站在他面前。很明显,他一定与她的俘虏者有关,他有同样的黑茶色头发,相同的体格,但不是很高。他没将梅德琳看在眼里,对他的领袖说," 邓肯,你要发动命令,还是让我们在此站一个晚上?"
他的名字是邓肯。奇了,听见他的名字,减轻了她的恐惧。邓肯……嗯,这个名字使他还有点人性。
" 怎么样!大哥?" 这武士急声问。梅德琳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也清楚男爵允许他的家臣态度莽撞的理由。
这个武士,由他年轻的外表及缺少战争磨练的体格看来,是他的小弟。他茶色的眼睛不屑地瞥向她,好像想捶她一拳。但,这个愤怒的武士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仿佛她是麻疯病患。
" 罗狄恩不在此地,吉尔。" 邓肯告诉他的弟弟。
邓步的声调很客气,使梅德琳重新燃起希望。" 那你们会回家,爵爷?" 她问,转头看他。邓肯没有回答。她本想再问,但吉尔粗鲁的言词打断她。他吐出一连串挫折的咒骂时,眼睛怒瞪着她。梅德琳虽然听不懂大部分的脏话,但由吉尔喷火的吓人眼神中可以判断出来。
邓肯本想制止吉尔孩子气的长篇牢骚。但梅德琳紧抓着他的手,她的碰触令他不知所措。
梅德琳紧拉着他,他晓得她在发抖,但当他转头看她时,她看起来很镇静,正瞪着吉尔。邓肯摇摇头,他的兄弟不知道他吓着了梅德琳。事实上,如果他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吉尔的长篇大论激怒了邓肯。梅德琳是他的俘虏,不是他的敌人,吉尔愈早清楚这点愈好。" 够了!" 他促声," 罗狄恩已经走了,你的诅咒也不能叫他回来。"
邓肯突然抽回被梅德琳握住的手,甩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速度快得几乎打倒她,然后拉她靠向自己身侧。吉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哥哥明显的保护姿态。
" 罗狄恩可能走南边那条路,吉尔,不然你中途应该会碰见他。" 邓肯说。
梅德琳忍不住打岔。"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她问,试着压低热切的语气。" 下次再来跟罗狄恩挑战。" 她建议,想消除他们的忿怒情绪。
两个兄弟一齐转头看她。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表情暗示她的想法可笑之极。
梅德琳的恐惧加深,男爵眼里的寒意使她膝盖打颤。她快速低下头凝视,看着他的胸膛,遮掩自己个性中怯弱的一环," 你们可以趁还没被抓前,赶快离开。"
邓肯不理睬她。他只抓住她被缚的双手,拖她走向她释放他的位置。梅德琳踉跄了两次,她的脚因恐惧而虚弱。当邓肯放开她时,梅德琳靠在破裂的木柱上,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男爵给她一个深长的凝视。那是一个无言的命令,要她留在此地梅德琳想。然后他转身直到他宽阔的肩膀遮住她的视线。他肌肉结实的大腿有力的分开,两只大手握拳支放在臀部上。这是战场上明显的挑战姿态。" 大家都不许碰她。她是我的。" 邓肯有力的声音传放出去,有如由天而降的冰雾,强力地浇灌他的士兵。
梅德琳转头望向罗狄恩城堡的大门。邓肯如雷贯耳的声音一定已传到里面,惊醒沉睡的武士。但当罗狄恩的手下没有立刻涌进庭院时,梅德琳想劲风一定扫弱了他的声音。
邓肯开始走离梅德琳。她伸手抓住他背后的锁子铠,圆形的鳞铁片割伤了她的手指。她痛苦地皱眉,分不清这是因为铁片磨伤的反应还是因为他转头回看的恼怒眼神。
" 你不了解,男爵," 梅德琳一古脑儿说出来。" 如果你这么没理性,以后就会知道你的计划有多笨。"
" 我的计划很笨?" 邓肯重复,对她无礼的直言低吼。他不了解为何自己想知道她想说些什么。该死,她刚才明明在侮辱他。他的怒气可以杀死人。但她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及语气的诚恳,点明她不知道自己的僭越。
梅德琳认为邓肯看起来像要勒死她,她忍住闭起眼睛的渴望,直视他吃人的瞪视。" 如果你为了我而来,那你会浪费时间。"
" 你确信你不值得我花费这番工夫?" 邓肯问。
" 当然。在我兄长的眼中,我一文不值,这是我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她平实地补充,邓肯知道她很认真。" 而且你们必死无疑。你们的数量不足他们的四分之一。在我们下面的第二城堡,还有士兵守卫。他们会听到打斗声。你认为如何?" 她问,知道自己正无法控制地扭绞双手。
邓肯站在那里,一脸迷雾地瞪着她。梅德琳希望刚刚与他分享的消息能让他看出自己愚昧的计划。
她的祈祷无效。男爵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只是耸耸肩。
这个姿势触怒了她。这个混蛋武士真的很想送死!
" 不管情势有多恶劣,希望你们离开此地终究是个错误的祈祷,不是吗?" 梅德琳问。
" 是的。" 邓肯回答。眼中出现的温暖眼神令她震惊,但在她来得及反应前又不见了。男爵在嘲笑她吗?
她没有勇气问他。邓肯继续专注地凝视她。然后他摇摇头,转身,朝罗狄恩的家走去。他很明显地知道自己在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现在他的意图一点预示也没有。他脸上平静温和,步伐不疾不徐。
梅德琳知道得更清楚了。她突然充满恐惧,简直要呕吐。她的胆汁上升,一路涌到她的喉咙。梅德琳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慌张地开始想办法解开缚住双手的皮带。痛苦延缓进度,梅德琳突然想起仆人睡在里面。她怀疑邓肯的士兵是否只杀有武装兵器的人。罗狄恩从来是一网打尽,狠毒之至。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恐怕没这么简单;她是罗狄恩的妹妹。如果她能在自己死前多救些无辜的生灵,她的短暂生命将会有意义些。亲爱的主,是否救了某人后,她的生命对那个人会有特殊的意义?
看着男爵时,她继续跟绳索奋斗。当他走上阶梯,转身面对他的手下时,他的真正目的表露无疑。唉,他的眼神透露出他正勃然大怒。
邓肯慢慢把剑举向空中。然后他的声音雷霆万钧,好似要穿透石墙。他一字无误地宣告。
" 绝不留情!"
战场的尖叫声折磨着梅德琳。她的心记得画出她不敢想见的景象,把她的思绪陷入炼狱之中。她以前从未真正目睹战争,只由一些吹牛的战胜武士口中听过他们聪明、英勇的夸张事迹。但那些故事从没有血腥杀戮的描写,当士兵们血洒庭院,梅德琳的身心如在地狱中煎熬。这些牺牲者的鲜血变成她俘虏者的报复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