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莉莎说道,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派克这时才第一次注意到灯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映出闪亮的光泽。“你跟梅蒂的关系一直很‘舒适’,可是你知道几年以后‘舒适’就会变成什么吗?”
“不知道,怎么样?”
“它会退化成‘无聊’。”
派克没有答话,只是把咖啡喝完,然后放下杯子,打量着她的屋子,因为他很奇怪地不敢看莉莎。她的房间布置非常现代,就跟她的人一样——大胆、耀眼、不定。他不安地站起身,走到壁炉前欣赏上面摆饰的瓷像。“很漂亮,”他由衷地说道。“是十七世纪的东西,对不对?”
“不错。”莉莎说道。
派克走回来,站在她面前,目光小心地避开她那开得极低的衣领。然后他问出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是什么原因使你挥拳打费迈特,莉莎?”
莉莎猛然站起身收拾杯子。“我不知道。”她扯着谎,心里则在气自己竟然因为他们这么接近而声音发颤。
“你一向受不了我,但今天晚上你却像复仇天使一样护卫我,”派克追问着。“为什么?”
莉莎在心里挣扎着,不知道她是不是该用一个笑话来带过这个问题,告诉他说他需要一个保镖,还是应该不顾一切地告诉他实话,以免又有别的女人把他抢走了。他困惑地站在那里等她回答,然而她知道他并末期待她对他示爱。“你何以认为我受不了你2”她回避着他的问题。
“你在说笑?”派克自嘲地道。“你从不隐瞒你对我和我的职业的感觉。”
“噢,那个,”她几道。“那——那是在开玩笑。”她避开他那逼人的蓝眼睛,拿着杯子朝厨房走去,不幸他也跟在她后面走到厨房里。
“为什么?”他追问着她何以打迈特。
“你是说我为什么开你玩笑?”
“不是,不过你可以从那个说起。”
莉莎耸耸肩,一面把杯子放到水槽里,一面在动着脑筋。派克是个银行家,什么事情在他都得一点一点地加起来,因此她必须一点一点地把她的理由说出来。她可以唬他,不过她知道这对他是行不通的——或者,她可以投下她这辈子最大的赌注,把真相告诉他。她决定赌一下。她早就把心都给了他,现在把自尊交出来也无所谓了。“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大概九岁或十岁的时候?”她说道,然后迟疑着不愿说下去。
“多少还记得。”他冷冷地说道。
“你那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然后尽量想办法吸引她注意?”
“有过。”
莉莎无法回头,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小男孩怎么做,可是我有一个邻居的男孩就会朝我丢树枝,或者开我的玩笑。他那么做,”她勉强把话说完。“是因为他不知道有别的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她扶住水槽的边缘,等着他在身后说一些话,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莉莎握紧了拳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眼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对梅蒂的感觉是怎样的吗?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带给我的。她是我所认识最好的人,我爱她远超过爱我自己的姊妹。派克,”她说道:“你能不能想象我的这种感觉有多可怕——爱上一个已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求婚的男人?”
派克终于说话了,他的口气贸然而讶异。“我一定是喝太多酒了,我在胡思乱想,”他说道。“明天早上我被叫醒以后,心理医生一定会想知道我到底作了什么样的梦。为了跟他解释清楚,我要再问一下,你是在告诉我说——你爱我?”
莉莎含着泪笑起来。“你若是没有注意到就真是笨得可以。”
派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莉莎,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抱——-”“你什么也不要说!”她喊道。“尤其别说你很抱歉!”
“那你要我做什么?”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声音充满无奈和痛苦。“我怎么会爱上一个这么缺乏想象力的男人?”派克抓紧她的肩膀,然而她拒绝让他把她转过去。“派克,”她说道。“在这么一个晚上,有两个人都极需安慰,而碰巧他们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派克仍然没有动,她的心停止了跳动,然后又开始狂跳起来,因为他用指尖托起了她的下巴。“我想到的答案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他说道,然后低头看着她泪湿的睫毛。她说的话打动了他的心。
“生命就像一场赌博。”她说道。派克这才发觉她既是在哭又在笑。然后他忘记了思想,因为莉莎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尝到了一个最甜、最热情的吻……他本能的反应是张开双臂抱住她,并且把她楼得更紧。莉莎回报着他的热情,而且更进一步地吻着他,那种热情似乎使他承受不了而退却,但他随即就不再退了。
梅蒂穿著浴袍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想找出哪一家电台会回放昨天晚上的新闻。她要让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再折磨她一遍。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是她几分钟以前看过的报纸,上面详尽地报导着昨天晚上的那一场闹剧,更讽刺地配上了派克上次在记者会中说的话当标题:
“迈特和我都是文明人,我们会以友善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
标题下面就是几张特写照片,包括派克向迈特挥拳,迈特一拳打到派克的下巴,还有一张是派克倒在地板上,梅蒂俯身想扶他起来。
她找到了电视台,只见地方台记者以带笑的口气报告着:“各位观众大概还记得上次在记者会上,雷派克、费迈特和柏梅蒂和和气气地像一家人,但今天晚上他们共餐时似乎是发生了一场家庭斗争,一场真正动手的拳击!打者是雷派克和费迈特,丈夫对抗未婚夫,普林斯顿大学对抗印地安纳州立大学,世家子对抗暴发户……”记者笑着说。“想知道谁赢了吗?”
然后电视上出现了派克挥拳未中的画面,继而是迈特一拳把派克摆平的画面。
“要是你们赌的是费迈特,你们就赢了,”记者说道。“这场战争中第二名是庞莉莎小姐,她是柏梅蒂小姐的朋友,她以一记右钩拳打中费迈特。柏小姐并没有留下来等候恭喜冠军或安慰失败者。据说她匆匆上了费迈特的车走了,另外三名与赛者则一起坐上出租车离开现场——”
“见鬼!”梅蒂喊着,愤愤地关掉电视。她起身走回卧房,经过收音机的时候顺手打开,赫然也是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她砰然把收音机关上。“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上次在歌剧院碰到迈特,她的生活就完全变了样,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她跌坐在床上,拿起电话再拨给莉莎。她昨天晚上一直试着要打给她,可是没有人接。她也曾打给派克,但派克那里也没有人接。
电话响到第六声的时候,派克接起了电话。一时之间,梅蒂的脑子里空白一片。“派克?”她说道。
“嗯。”他说道。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喃喃地说着,仿佛一个晚上没睡觉,刚刚才入睡的样子。“宿醉。”
“嗅,对不起,莉莎在吗?”
“嗯,”他又说道。然后一秒钟以后,莉莎还没有睡醒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我是梅蒂,”梅蒂说道,突然想起来莉莎和派克一定睡得很近,她才能直接由派克手中接过电话。莉莎的家里有两具电话,一个在床边,一个在厨房。他们当然不会是在厨房睡觉——梅蒂震惊无比。“你——你在床上吗?”梅蒂脱口问道。
“嗯……”
和派克在一起?梅蒂想着,可是她没有问。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屋子突然开始旋转起来,她连忙抓着床头。“对不起把你们两个吵醒了。”她好不容易挤出话来,然后把电话挂断。
这个世界真的是天翻地覆了!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控制。她最好的朋友竟然跟她的未婚夫睡在床上。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她竟然没有受到背叛的感觉,也不觉得伤心。她只是觉得……茫然。她转身看看四周,似乎想确定是不是连她的房间也改变了。当她发现床单和枕头没有自己长了腿走掉时,她竟然觉得宽心了一点。她再抬头看到化妆镜中的自己,发现她的样子也改变了。
一个小时以后,梅蒂拿着钥匙,鼻子上架了一副大墨镜,离开了她的房间。她要到办公室去工作,至少那是一件她明白而且可以控制的事情。迈特没有打电话找她,要不是她已经震惊得超过了限度,这也会让她觉得惊讶的。她坐电梯到了地下室停车场,手里拿着钥匙走向她的停车位。然后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