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为了那个漂亮女孩昏了头,显然已经没什么理智了。”洛伊对她伸出手臂,说道:“来吧!让我们去看看其他的客人。”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珍妮原先担心不被接纳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了。洛伊早先在庭院台阶上讲的话显然已经传遍远近——连那些邻近地区来的客人都包括在内——在被引介时,珍妮虽然偶尔还是会碰到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对方也都会尽量用礼貌的微笑掩饰过去。
所有宾客介绍完毕之后,洛伊坚持要珍妮一起用餐。餐桌上气氛相当愉快,大家聊了许多话,只有在新菜上桌时才间或被打断。
爱琳姑妈兴奋极了,有三百多个人可以当作她讲话的对象。不过最常变成她谈话的靶子竟然是里克!珍妮看到好讲话的爱琳姑妈竟然和几乎一言不发的里克在一起,觉得这真是最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的食物还合你的口味吗?”珍妮转头问洛伊,只见他正拿起第二回合的烤孔雀和填鹅。
“还不错,”他微微蹙着眉说。“可是我原期待艾伯特能让厨房做得再好一点。”
这时正好总管家艾伯特出现在洛伊身后,珍妮有幸初次见到他,只见他用冷冷的正式口气说:“我对食物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我相信如果由夫人掌管厨房,一定会做出许多您喜欢的菜式。”
珍妮对菜式毫无所知,对艾伯特的话并未听进去,只是没由来地对他无法产生好感。这个瘦削的男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看人的时候目光冰冷,他对洛伊的敬重显然比对珍妮的态度好一点。艾伯特又对洛伊说:“我相信今天晚上除了食物以外,其他方面您还满意吧?”
“都不错,”洛伊说着一面把椅子往后推打算站起来,大厅的另一端已开始要跳舞了。“如果明天你身体好些的话,我想看一看帐,然后后天我要巡看一下产业。”
“当然可以,老爷。可是后天是二十三号,通常是审判日。你要不要把审判日往后延期呢?”
“不了,”洛伊毫不犹豫地说道,同时托着珍妮的手肘示意她起身。“我想看看审判日是怎么进行的。”
艾伯特对洛伊鞠一个躬,又对珍妮微微一点头,退了下去,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回自己房间。
当珍妮知道洛伊是要带她去跳舞时,不禁退缩了。“我很少跳舞,”她解释着,一面看着那些精力充沛的宾客翩翩起舞,想搞清楚他们究竟在跳什么舞步。“也许我们不该跳,现在有那么多人——”
洛伊笑了,坚定地搂住她说:“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他说着,开始熟练地带着她转起来。珍妮立即发现他是个舞林高手,而且也是很好的老师——到第三支舞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和大家一样顺畅地跳起来了。于是舞一支支地接下去,泰凡首先邀她共舞,然后是高菲和莱尼,接着所有的骑士都排着队等着和她共舞了。
当高菲试图再邀她共舞时,珍妮一边喘气一边笑着摇头拒绝。洛伊和几位女宾客共舞之后,就一直站在场边和一群宾客聊夭。此刻他仿佛感觉到珍妮已经累了,适时出现在她身旁。“珍妮需要休息,高菲。”他朝着佳文的方向点点头,只见佳文正在和罗迪克当着安娜的面激辩着。洛伊说:“我建议你改邀安娜小姐共舞——以免佳文做出什么傻事,譬如要求和罗迪克决斗而被杀之类的。”
高菲很体贴地跑去邀请那位安娜小姐共舞,洛伊则把珍妮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递给她一杯酒,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用一只手撑在她头旁边的墙上。
“谢谢你,”珍妮说道。她看起来相当高兴,双颊发红,胸部剧烈起伏着。“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洛伊的目光移到她的胸前,珍妮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你的舞跳得很好,”她说着,使他的眼光不得不上移至她的脸上。“你在宫里一定常常跳舞。”
“在战场上也一样。”他笑着说。
“在战场上?”她困惑地问。
他点点头,笑得更开了。“你如果看到战士闪避飞箭和刀剑的样子,会发觉那也需要高超的脚上功夫。”
他的自嘲使珍妮原己因酒力和舞跳得太多而发热的心更加热了起来。她觉察到自己的状况,于是有意朝旁边望过去,看见里克就站在几码外。别人都在吃喝玩乐,只有里克双臂交抱胸前,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在他旁边的爱琳姑妈正在对他喋喋不休,仿佛她这辈子就是要仰仗他开口讲话。
洛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开玩笑地说:“你的姑妈似乎很喜欢玩火。”
酒意使珍妮有胆放开怀对他微笑。“里克有没有真正讲过话——我是说用完整的句子?或者笑过?”
“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而他也总是尽可能只在需要的时候讲话。”
珍妮望着他那令人着迷的眸子,很奇怪地竟有一种安全感,然而又很不安地发觉她丈夫实在是一个谜。她猜想他在现在这种心情下也许会愿意回答问题,于是就轻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从来不曾正式彼此介绍过,”他开玩笑地说。珍妮依旧看着他,期待他能够说得清楚一点。于是他又说:“我第一次看见里克是在八年前,那时我们在战场上正杀得难解难分,而他是一人遭到六个人围攻。我过去帮他,两个人把敌人打败了。我受了伤,可是里克连谢字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然后就骑开继续投入战场中。”
“就那样吗?”珍妮见洛伊不说话了,就追问着。
“并不尽然。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我又受伤了,而且被打落马背,我弯下腰去捡盾牌,瞥见有一个人骑马对我冲来,枪矛正对着我的心脏。但转眼之间他的头就不见了,原来里克站在那里,拾起那把血淋淋的战斧,又一言不发地骑开了。”
“我因受了伤不太能应战,而那天晚上里克出现了两次——仿佛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我寡不敌众的时候帮我击退敌人。第二天,我们沿着敌人的路线追下去。我发现里克就骑在我旁边,而且从此以后一直就是那样子了。”
“原来你是因为帮他打败六个敌人才获得他的誓死效忠?”珍妮问道。
洛伊摇摇头。“我想应该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一条蛇要溜到里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杀了。”
珍妮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装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女人才怕蛇,男人只是讨厌蛇。”然后他又稚气地一笑。“不过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着她的笑眼,非常渴望亲吻她。而珍妮在被他这和善可亲的一面吸引之余,突然又冒出一个积压在心的问题:“你今天真的会让他把那个小男孩杀死吗?”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该上楼了。”
珍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作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间去谈,于是迟疑着。“为什么?”
“因为你想谈话,”他平平地说。“而我想带你上床。无论如何,这两件事在我房间做都比这大厅里适合。”
珍妮不愿引人注意,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一起离开大厅。她刚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们不会要跟着我们吧——”她哀求地问。“我是说,不会有闹洞房之类的事吧?”
“就算有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有耐心地说。“那是古老的传统习俗。我们可以事后再谈。”他满含深意地说道。
“求求你!”珍妮说。“那会是一场闹剧,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已经做过那件事了,闹洞房只会使话题又被惹起来。”
他没有答话,但当他们经过里克和爱琳姑妈的时候,他停下来和里克说了几句话。
新郎和新娘要离开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开始对洛伊鼓噪着喊出一些“鼓励”的话和“忠告”,使珍妮听了不禁羞红脸。他们开始上楼时,珍妮心慌地偷眼回头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里克已正经八百地守在楼梯口,双臂交抱胸前——显然是出于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闹洞房的人跟上来。
等洛伊打开进入他卧房的门时,珍妮已是惊惧而绝望。她默默地僵在那里,看着他把门关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张豪华的大四柱床。这房间内除了那张悬挂有帏幔的床之外,还有两张椅子摆在壁炉前,墙边摆着三个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一定都是金银财宝。壁炉边有两个烛台,床头也有两个。最引人注意的是这房间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