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掐死她吗?
她痛苦难抑,却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渐掐紧自己,
就让他杀死她好了。如果这样可以灭去他对她的恨……
阳光愈来愈炽烈了,周遭温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无法控制。
她闭上眸,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刚掠过脑海,一阵哔哔声蓦地响起。
「你的CALL机。」半嘲讽的嗓音扬起。
她展开眼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放开了她。
「你以为我会这样掐死你吗?」他对她木然的容颜冷笑,「不会的。我要让你活著,至少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我跟云嫣求婚了,我们打算三个月後结婚。」
三个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丧钟,在她昏沉的脑海回荡。她愣愣听著,泪水沿著颊畔纷然坠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当口袋里的CALL机再次响起,她才蓦地醒神。凝著泪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机。
程天蓝车祸,请速至急诊室。
萤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闪电,一下子劈进她阴暗的心。
第七章
他恨她。
当他得知真相时,除了梁氏夫妇,对她的恨意同样排山倒海。
他恨梁氏夫妇收养他其实只为了将他当成一颗棋子,他恨自己竟然疼惜、宠爱一个仇人的女儿如此多年。
午夜梦回之际,他的心神经常恍惚,想不透自己为何存在於这世上,想不清自己的存在价值。
他母亲之所以会在实验中死去,据说是因为当时怀著他身体赢弱的缘故,而当她辛辛苦苦生下他,自己却不幸辞世後,他的父亲亦因此崩溃。
一年後,他父亲忧劳成疾,抛下他离世。於是,梁氏夫妇收养了他。
他的父母因为梁氏夫妇的研究计画而亡,可他却浑不知这一切。
怪不得粱进对他说话态度总是严厉,怪不得梁夫人对风铃比对他和蔼万分,怪不得他们不希望他与风钤越了那道界线。
因为他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害怕她有一天会遭到报复。
可他已经开始报复她了——
倘若两人泉下有知,肯定睡不安稳吧。
一念及此,梁潇冷冷勾动嘴角,他掀开窗帘,凭窗抽著烟。
白色烟雾,在他眼前漫成一片迷蒙,正如他模糊难辨的心。
是的,他是恨梁风铃,可他又不能不在意她,总是莫名牵挂她——他恨自己这样的牵挂,恨自己表面冷漠,心里却无法将她当陌路人。
可恶!
瞥了一眼墙上的古董时钟,已是深夜一点半。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为程天蓝动紧急换心手术,可护士告诉他手术进行到一半她便因为身体不适提早退出,交由另一名主治医生接棒,没道理到了现在还不到家啊。
手机没开,CALL机没有回应,医院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就这么……失踪了。
难道是不敢面对现实吗?因为她终於得知了真相,而那真相的重量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的。
她去了哪里?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梁潇一口又一口地吸烟,直到烟头太短烫伤了指头,他才蓦地醒神,随手将它抛往窗外。
两点。她依然毫无消息。
他开始拨电话,动用梁家关系找她。
五点。
有人回报在下午三点左右曾见到她开车进了一家私人医院,可不确定她去那里做什么。
七点。
医院早班警卫说不曾看过她,院里所有医生和护士同样不曾见过。
十点。
他们追踪了医院所有工作人员名单,一一打电话确认,没人知道她曾经来到医院。
十点半。
确定梁风铃失踪。
「Shit!」接到这最後的报告电话,梁潇不禁出声诅咒。
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进了某家医院,可那家医院的人却没人见到她?她是幽灵吗?怎么可能就这样平空消失?
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梁潇来到浴室,瞪著镜中眼皮下浮著淡淡黑眼圈的自己。他昨天也动了个大手术,连续站了将近八小时,接著又一夜未睡,神经紧绷到最高点。
他应该睡觉补充体力。
可他睡不著。该死的,他竟然睡不著!
他恨恨握拳捶了玻璃镜面一记,接著扭开水龙头痛快地洗了一把脸,正当他拿毛巾擦拭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连忙冲过去接。「怎样?找到她了吗?」
对方默然。
他蹙眉,「喂,是哪一位?」
「是……我。」沙哑的嗓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闻。
他呼吸一紧,「风铃?」
「嗯。」
「你在哪里?你跑哪里去了?」
「我在……朋友这里。」
「朋友?哪个朋友?」他脸色一变,「亦凡吗?」
「不是。」
「那你究竟跑哪儿去了?」他低吼,「别忘了你今天还要上班!」
又是一阵静默。
「梁风铃!」
「……哥,一个星期後——」细碎的喘气声透过话筒传来。
她似乎很不舒服。「你怎么了?你……该不会出事了吧?」不祥的预感击中他。
「没……没事。」
「风铃——」
「一个星期後,到……阳明山别墅。」她细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她的力量。
他不觉咬牙。
「请你……过来。」她说,切断了电话。
他愕然听著切线的嘟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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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使医院
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喷泉池畔。男的五官端正,似笑非笑的嘴角噙著某种愤世嫉俗的乖戾。女的同样容貌出色,挑染成紫色的发缯垂落前额,衬著她璀亮的眸更加流露一股调皮韵味。
「……所以,『维纳斯之心』已经不在程天蓝身上了。」男人说道,神情百无聊赖。
「当然,你没看到吗?她手术之前跟醒来之後,男人对她的态度简直两极化。」
「可是,不在她身上,那会在哪里?」
「这就是我们该找出的答案啊,修一。」女人浅浅地笑。
「上头也真是的,老是丢这些麻烦事给我们!」男人翻翻白眼,撇撇嘴。
「别抱怨了,先分头去查查那个帮程天蓝开刀的梁医生究竟上哪儿去了?」
「无聊!」男人嘟囔,不情不愿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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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这里等著。
从接到梁风铃的电话後,除非去医院,他一直待在梁家位於阳明山某片林子深处的一栋小别墅。
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约他在这里见面,虽然他告诉自己不该太在乎她的邀约,可他还是来了。
像个傻子般等著。
想著,他甩开帘子,一个转身,重重在沙发上倒落。眯起眸,他瞪著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汽车声传来,他蓦地跳起身,凌锐的目光穿透落地窗,直射那辆正缓缓驶进大门的白色Lexus。
是她吗?
他僵住身子,看著车子在大门口停定,不一会儿,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打开车门。
是她!
在白金色月光笼映下,容色和身上衣裳同样苍白的她看起来像缕漂浮不定的幽魂。
他拧眉,看著她对车上的人道别,然後默默踩过月色,朝落地窗这边走来。
数秒後,她看见他了,凝定原地,扬起翦水双瞳,静静睇他。
他忽地一震,胸膛像遭受陨石撞击,凹了一大块深陷的坑。
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神智晕眩,呼吸急促,心跳奔腾,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绷紧。
这样透过落地窗看沐浴於月光下的她,他竟有股错觉,仿佛在看著某个不意堕入凡间的精灵。
她容颜清丽,全身白衣胜雪,衣袂随夜风轻盈翻飞。她望向他的眸,如此清澈,如此澄透,教人好想掬起其中一波,细细品尝。
她看著他,微微颦著的眉宇掩不住一股浓浓忧郁,赢弱的身子在风中轻颤,宛如春花渴求知心人的呵护。
她看来飘逸出尘又楚楚可怜,他几乎克制不住那股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呵护的冲动。
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扬起藕臂,推开落地窗。
咿呀声响拉紧他的神经。
然後,她重新迈开步履,盈盈朝他走来,落定他面前。仰起头,她朝他送来一抹淡得像随时会消逸的微笑。
「哥。」娇柔低哑的呼唤一下子击碎他命令自己筑起的心盾。
他握紧拳头,身子微微发颤。
「哥。」她再唤一声,稍稍加深了微笑,澄亮的眸闪烁著如阳光般耀眼的辉芒。
他眼前一眩,不知不觉退後一步。
「哥。」她朝他伸出两条细细的手臂,
「别过来!」他蓦地低咆,湛眸滚过一丝惊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自己忽然害怕起站在面前的女人。她的微笑太动人,魅力太强大,纵然他再如何召唤全身自制力,也无法抵挡。
在她面前,他宛如战败的士兵,节节败退。
这感觉太可怕了!这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令自己神智保持清明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做了什么?风铃,」他怒斥她,「你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