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父亲一眼。“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很关切你和狄菲力之间的关系,认为你可能会被弄得神魂颠倒。”
“噢,那个。”她的目光又移向火焰。“我知道,他怕我把桑氏交给菲力。”
“我跟他说你一定会做正确的决定。”摩根平静地说。“说到那位优秀教授,这几天他上哪儿去了?毕竟我们还算点头之交。”
兰蒂蹙眉。“我也一直在奇怪。我以为他今天会闯进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他的远大计划。”
“他大老远跑来看你,平空消失不像他的为人。”
“老实说,我倒是希望他一直消失。”兰蒂说。“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你会处理得很好的。”摩根的口气充满信心。“只要仔细分析各方面的逻辑,对你做决定时会大有帮助。”
她扬扬眉。“那么我跟乔尔要好的事又该排在第几顺位呢?”
“什么?你跟黑乔尔要好?”
“是的。”她很好奇父亲会有何反应。
“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他表情严肃。“你认为这么做明智吗?有几件财政事务牵连在内喔?”
兰蒂嘴角泛起笑意。“说说看。”
“嗯,”摩根显然正有意如此。“首先是桑氏的拥有权问题,再来是实际控制公司的问题。此外,狄菲力的介入——”
“爸爸,停,我无意听你条列我的问题,我自己很清楚。”
摩根点点头。“当然,我是该知道你自己很清楚情况。然而,就我观察,感情和正事不能混为一谈,特别是像桑氏这么大的公司。”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我似乎已进退维谷了。”
“我不愿相信你无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训练过你凡事应清晰思考。”
她皱皱鼻子。“别再说教了,老爸。”
“兰蒂,这是不开玩笑的事。”
“我知道。”她喃喃说道。“对不起,我想我是在请你给我一点意见。”
“我的意见是要你照着我一向的训练去做。”他坚决地说。“脱离感情的观点,做逻辑决定矩阵分析。”
“我会试试看。”她知道自己已不能自拔,无法做逻辑的决定。
“我准备好了。”黛芬走过来。“兰蒂,要走了吗?今晚的课一定很有趣。马大夫是著名的婴幼儿发育专家。他曾对生命前六周的心理及机能方面作过重大研究。”
“他的生命还是别人的?”兰蒂意兴阑珊地问。她看到黛芬眼神黯淡下来,便知道说错话了。“对不起,只是个差劲的玩笑。”她站了起来。“咱们走吧,要不然会迟到了。”
“小心开车。”摩根在她们后头喊道。“噢,兰蒂?”
“什么事?”
“别忘了做矩阵,等你做好了,便会明白此时跟黑乔尔要好可能并非明智之举。”
“好的,爸爸。”兰蒂暗暗叹口气。说得容易,她心想。
在车上,黛芬瞧着她。“你跟黑乔尔要好?”
“多少算是吧。”
“你认为这样明智吗?”
“不明智。”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胡说,我很了解你父亲,他教你自制的能力。”
“好吧。”兰蒂着恼了。“我希望它发生的。”
黛芬扭开引擎。“是出自生理需求吗?”
“噢,是的。”
“我是说它是纯粹生理上的,还是结合了感情和理智?”
“我想没什么理智成分在内。”
“那么也许你最好立刻结束这段关系。”黛芬启动了保时捷。
兰蒂眺望车窗外的街灯,心里真希望没向父亲提过这件事。
她早就料到摩根会怎么说了,从她小时候开始,他说的话就没有两样。
一个小时之后,在上婴儿各种阶段的课程时,兰蒂突然发现黛芬愈来愈紧张。她凑过去轻声说:“你还好吧?”
“很好。”黛芬直视前方,瞪着前面幻灯片上六个星期大的婴儿伸展四肢。
马大夫的声音在阴暗的教室中回荡。“你们看,即使是六周大的婴儿也能够传递很多讯息。如果伴随着打呵欠。这个伸懒腰的动作就表示他困了。”
“天哪,这我早就知道了。”兰蒂轻声说。
“别吵。”黛芬说。
“对不起。”她真是自讨没趣。
“你们会注意到这张幻灯片,”马大夫说。“上面的婴儿正留神侧耳倾听,这表示他在收集资料,这是在他的环境中引进新成分的绝佳时机,把它看作是学习时间。”
“真知灼见。”兰蒂嘀咕道。
“现在再比较六周大的婴儿和初生儿,这张幻灯片显示APGAR指数很高的初生儿,APGAR系统测量婴儿哭喊的力量及其出生时一般身体状况……”
兰蒂看到黛芬身子向前倾,捧住腹部。“黛芬!怎么了?”
“没什么。”黛芬忍着痛低声说。
“别再这么说了,是有点不对劲。来,我们出去吧。”
令她意外的是,黛芬并没抗拒。兰蒂扶着她走出教室。灯光映得黛芬的脸色惨白。
“我打电话给你的大夫。”兰蒂说。
“不,等等。”黛芬抓住她的胳臂。“我没事,我发誓,没什么不对劲的。”
“黛芬,你活像见了鬼一样。”
黛芬痛哭流涕。“天哪,我想是的。”
平日这么冷静聪颖的黛芬竟会情绪失控,兰蒂大惊失色。
“黛芬,怎么回事?如果你不说,我帮不上忙的。”
“我失去他了。”
“失去谁?”
“我的孩子,在他三个月大的时候,十年前的这个月,他胎死腹中,那时我还喜气洋洋地准备婴儿服,取名字,结果他居然死了。”
兰蒂闭上眼睛,紧抓住黛芬。“我很难过。”
“我好害怕这次会失去这个孩子,我一天比一天害怕,我简直快发狂了。”
兰蒂闭上眼睛,紧抓住黛芬。“我很难过。”
“我好害怕这次会失去这个孩子,我一天比一天害怕,我简直快发狂了。”
兰蒂轻轻搂住她。“你不会失去他的,他在你肚子里好端端的乱踢乱打,再过几个星期就会了端羰地躺在你司。你有最好的大夫和医院。”
“我知道,可是还是可能出错。”
“他很健壮,他有我爸爸绝佳的基因,记得吗?”
“可是他也有我的基因,而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万一我有问题怎么办?”
“你没什么问题,不会有事的,黛芬。”兰蒂一再重复安慰她。“等时候到了,你会有最进步的医疗科技为你服务。你的大夫会在你身边,随时照顾你。”
黛芬的哭声渐歇。
等她抬起头来,脸上已哭得红肿肿的。她伸手到皮包中掏面纸。“对不起,我出洋相了,最近我的情绪不稳,我必须自制才行。”
“黛芬,你怀有身孕。”兰蒂含笑说。“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
“我不想让摩根看到我这副德性。”
“什么德性?”
“这种德性,这么不正常的情况。”黛芬擤擤鼻涕。“他不会明白的。”
“你跟他说过流产的事吗?”
“没有。”黛芬把面纸塞回皮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我第一次婚姻中头一年发生的事,此后我就一直未能怀孕,直到和摩根在一起,我才重拾希望。我知道有身孕时乐疯了,摩根也很高兴。”
“他是很高兴。他一直期待再塑造优秀的桑家下一代。我猜他是认为没把我教好,希望这次能做对。”
“我一直很害怕,情况愈来愈糟了。”
“你早该说出来的。我认为你该告诉爸爸。”
“他会被我不合理的行为吓坏的。”
“胡说!我爸爸是在农场上长大的,在得到博士学位前都是个平常人,现在也是。一旦你看透他聪慧的外表,他是很有同情心,很能体贴的人。要不然我和妈妈怎么能忍受他?”
黛芬摇摇头。“他认为我跟他一样,所以才娶我,而我平常是很像他。只是我太害怕失去这个孩子了。”
“你只不过是太紧张忧虑了。我认识我爸爸二十九年了。他可不是时时冷静。我还记得我从脚踏车上摔下来时他那种紧张兮兮的样子,那时我摔断了手腕,他把我送到急诊室。我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阵子。妈妈安慰他的时间比照顾我的时间还多。”
“噢,兰蒂……”
兰蒂伤感一笑。“妈去世时,有阵子我还以为我也要失去爸爸了。我爸爸不是冰山,黛芬。”
“我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有身孕?”黛芬粉脸一红。“我知道他也有热情洋溢的一面。”
“只要记住热情不是他唯一的情绪。”兰蒂扶着她走在走廊上。“也要记住这一次你一切顺利,你是在安全地带。”
“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一篇报导。”兰蒂含糊其词。“你离预产期只有一个多月了。就算出了差错明天就生产,你的孩子也算足月,可以生存下去了。”
“噢,天哪,别再说下去。”黛芬说。“早产儿有各种问题。”
兰蒂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重点在于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你的大夫也一再说胎儿一切正常,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