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大家静静地祝祷查理踏上永恒的渔钓旅。”牧师低下他的头,其他人纷纷跟进。
当乔尔再度抬起头,他看见牧师将骨灰瓮交给桑摩根。前面几排座位的那一小群人开始起身,走下走道,往小教堂门口走去。
摩根与黛芬停下来与一对夫妇交谈。乔尔的视线一直定定地凝注在正搜寻着另一条手帕的兰蒂身上。她打开皮包,两条用过的手帕掉了出来散落地上。她弯腰拾起座位下的手帕,此一动作使得她浑圆的臀部曲线毕露,也使得她后背上的衬衫挣脱了裙腰的箝制,衬衫下摆被拉了出来。
就在此时,乔尔决定兰蒂只会带来一些小小的不便,不会是什么大麻烦。他冲动地越过走道,走到兰蒂正趴在地上寻找那两条手帕的那排座位旁。
“我来帮你找,桑小姐。”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两条湿手帕。他将手帕递给蹲在两排座椅间的兰蒂。她惊讶地抬起头,乔尔发现自己望进了两泓又大又亮,海水般碧绿的恝黠绿眸。
“谢谢你。”她低喃,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裙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
乔尔吞下一声叹息,抓住她的手臂,拉起她。她的身子既轻盈却又结实强壮。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健康、朝气蓬勃的活力。
“你没事吧?”他问道。
“当然。只是参加葬礼我总是会哭。”
桑摩根带着微笑大步走了过来。“嗨,乔尔。很高兴你能来。”
“我再怎么样也不会错过查理的葬礼。”乔尔干涩地说。
“我知道。你见过我的女儿了吗?”摩根问道。“兰蒂,这位是黑乔尔,查理在桑氏的执行总裁。”
兰蒂的双眸因好奇及一抹隐约可见的兴奋而闪闪发亮。“你好吗?”
“很好,”他简短地回答。“好极了。”
摩根看着他。“你会跟我们一起到小屋去吧?我们打算小饮几杯,追念查理。”
“谢了,”乔尔说道。“但我已计划好今晚开车回西雅图。”
黛芬走过来加入他们。“今天晚上何不住在我们的小屋?乔尔?我们有足够的房间。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加入我们,浅酌一番。”
为什么不?乔尔想道。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找出扳倒桑兰蒂的良策。“好吧。谢谢。”
兰蒂深思地蹙额。“你是我叔公的执行总裁?”
“正是。”
她的视线带点些许不赞同地掠过他的黑色运动夹克,牛仔裤及运动鞋。他立即知道她注意到他没有系上领带。
“您是否来得很匆忙,黑先生?”她有礼地问道。
“不。”他的微笑显得软弱。“我是考虑到查理的喜恶才做这样的打扮。我为他工作了整整十年,从未见他打过领带。”
摩根忍俊不住,咯咯发笑。“好家伙。查理一直告诉我你有多能干。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有你为他掌舵,过去十年他才有办法整日钓鱼。”
“我只是尽力帮他分担经营公司的责任罢了。”
“我知道你的确非常卖力。我相信你跟兰蒂也会成为一对出色的搭档。”摩根宣布道。“你们两个要讨论的事可多着了。”
“爸,拜托,”兰蒂说。“此时此地实在不适合讨论公事。”
“胡说。”摩根驳斥道。“查理叔叔不会希望我们为他伤感、难过,而且你跟乔尔也需要一个熟识彼此的机会。你何不坐乔尔的车回小屋?你可以为他带路,你们两个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自我介绍一番。”
当兰蒂沉思地考虑摩根的提议时,乔尔看见一抹不确定掠过她眼底。他当下决定应付他新老板的最好方法便是替她解决陷于进退两难,难以决定的困境。
“好主意。”乔尔轻松的说。他坚定地握着兰蒂的手臂,开始走向教堂的阶梯。“我的吉普车就在外面。”
“呃……”兰蒂的视线迅速地来回游移于她父亲与乔尔之间。“好吧,如果你确定你不介意?”
“我一点也不介意。”
正如乔尔预期,他所表现出的坚决似乎主宰了兰蒂的决定。她抓起她的黑色皮包,让他领着走出教堂。
这简直易如反掌,乔尔想道,轻松得就好象从小孩手中拿走糖果一样。查理一直也是这么容易应付的。
直到最后一刻!老好人查理到了最后关头居然罔顾他的忠诚。
“哎唷!”兰蒂喊道。“你弄痛我的手臂了。”
“对不起。”乔尔强迫自己松开手指。
查理,你这个混帐,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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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尔驾着吉普车行经山区的小社区,然后驶上那条沿着小河谷蜿蜒延伸的柏油公路。兰蒂不安地坐在车椅上,双手紧压着置于大腿上的皮包,不时偷偷打量她的执行总裁。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紧绷的张力,令兰蒂困惑不已。
没错,参加丧礼难免令人伤感,但他脸上的阴郁表情绝对不单是缅怀谢世的老板所引起的。兰蒂可以感觉到他的浮躁不耐,它在他金褐色的眼瞳中燃烧,沿着他精瘦身躯的每一道线条跳动。
这股情绪正在他心中翻腾,虽然他用一层冷静自制的面具将它掩饰得很好。他的心中亦燃烧着一股愤怒,她可以感觉得到。一阵战栗滑下她的脊髓。
愤怒的男人也正是危险的男人。
他那张线条坚定、有棱有角的脸透露了他身上所蕴含蓄抛待发的爆发力。那是一张野性未驯的脸,兰蒂想道,一张反映出应该深埋在现代文明面具下的原始狩猎本能的脸。在那张冷硬的面具下有太多压抑已久的情绪呼之欲出。兰蒂猜他已年过三十,约三十六、七岁。然而,他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他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兰蒂挣扎于强烈好奇心以及谨慎行事的警觉间交相煎熬。她从未遇到过能够像这样令她警戒的男人。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你为我的叔公工作多久了?”当沉默开始逼人而来,她终于礼貌地问道。
“几乎十年了。”
“嗯。”兰蒂润了润双唇。“他,呃,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非常机警敏锐。他认为你有生意头脑。”
“对。我有的是生意头脑而不是企管硕士的头衔。”他投给她一个迅速、愉悦的眼神。“他对你也有很高的评价,桑小姐。他说你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兰蒂瑟缩了一下。“我不认为学术上的成就能令查理叔公印象深刻。他对学位一向不怎么重视。”
“他是个白手起家的人。他对象牙塔的生活不甚赞同。”
“你不也是,我猜?”兰蒂努力保持礼貌的语气。
“查理和我的共同点不多。这点倒是其中之一。”
兰蒂噘起嘴。“不全然如此。我觉得你根本鄙视学位,查理则不然。”
“是吗?”乔尔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特别感兴趣。
“查理在我祖父母过世后接手抚养我的父亲。是他一直资助我父亲念完研究所。所以你瞧,查理并不是完全瞧不起学位的。”
乔尔耸了耸肩。“查理相信每一个人都应该过他所想过的生活。他唯一的要求是能够清静、不受打扰地尽情享受钓鱼的乐趣。”
“是,我想此言不假,不是吗?”他们是这么尽心地找话题平缓弥漫在彼此之间的那股紧张,兰蒂想道。她不禁猜想他约会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女人。当然如果他已经结婚,他会带他的太太来参加丧礼。
不管他的女人是谁,她一定是个性感尤物,兰蒂想道。像乔尔这样的男人要的自然是一个能够回应他生理欲望的女人。
当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想要那样的女人。即使是菲力——她以为他不会有太多的需求——也需要一个较有反应的女人。她很幸运,能在订婚后发现事实,否则等到结婚就为时已晚。
“你会在西海岸停留多久,桑小姐?”
“你可以叫我兰蒂。”
“当然。好,兰蒂,多久?”
“我还不知道。”
有那么一刻,乔尔表面上的冷静自持瓦解,先前她所受到的那股浮躁不耐又开始噬咬他。“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乔尔狠狠地瞪着吉普车挡风玻璃前的蜿蜒狭径。“难道你不需要回维拉特的那所大学?”
“维拉特?”
“对。维拉特或随便什么都好。难道你不用重回你的工作岗位?”
“不。”
“可是查理说你在那所大学的图书馆工作。”
“没错。咨询的工作。差不多六年。”兰蒂瞄了眼仪器板。“能不能开慢一点?”
“什么?”乔尔一脸阴鸷地看了她一眼。
“我说,可不可以请你开慢一点?”兰蒂小心翼翼地重复道。
“你父亲已经超前我们。噢,对了,他的车还真不赖。”
兰蒂注视着那辆红色敞篷保时捷。它正飞快地奔驰在蜿蜒的公路上,摩根的车速开到了极限,黛芬银金色的头发仍安安稳稳,整整齐齐地罩在白色围巾下。白色极适合黛芬,兰蒂想道,能衬托出她的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