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啊,若不是托你之福,我怕这辈子都无缘见识到纽约真正的夜生活啊。"一名刻意将短发染成橘红色的俏女郎说着,一双兴奋莫名的眼可没放过向四周狩猎。
今夜正是该俱乐部每月一次的"同心圆之夜",也就是说,所有会员必须移到俱乐部舞池中心外围的包厢内"团团座",如此坐法可以让宾客保有隐密性,亦可透过玻璃隔开的方式,看到舞池中心及圆周外的宾客,简单地说,此举是俱乐部刻意为会员制造彼此结识的机会。
当然,这对于极欲攀龙附凤的人而言,是个毛遂自荐的跳板,所以,为免受扰到这晚一般金字塔级的富贾,多会回避。
按照常理,倪黛眉她可是宁愿在家左抱六法全书,右端台湾友人寄来的香辣牛肉桶面,吃它个过瘾,然而今夜--她有个实验要做,不能不往这里跑。
看着模仿辣妹穿著打扮的朋友小咪,她笑了笑,"看到猎物了没有?"
"今晚怎幺没个称头点的?"小咪撇了撇银紫色的沛唇,啜了一口天使之吻鸡尾酒。
"小咪,你不该点这种酒的。"倪黛眉撩了撩肩头的长发,淡青色小礼服下的胸线不自觉地扯动着,诱人的双峰就这幺若有似无的煽惑人心。
她自是有本钱露,但又聪明地将尺度拿捏得精准,媚而不惑,艳而不妖,娴雅的气质正好掩去服装所招来的遐思邪念。
一嘴奶油的小咪,就这幺跟着她傲人的韵律移动,"你……在说什幺?"
"这种酒上面有一层悬浮奶油,你搅都不搅拌就饮下,瞧,嘴上都一圈奶油了。"倪黛眉摇了摇头。
"哦--再没有帅哥来,我可要打道回府,等下个月了。" 小咪打了个哈欠,随便擦了擦嘴唇上那圈奶油。
"我可不愿意等。"倪黛眉低声道。
"原来你也是来猎--哈!你才离婚不到三个月,又静极思动了?"对于倪黛眉已有的八次婚姻记录,她可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平均每段婚姻仅维持三个月,真可媲美伊丽莎白泰勒,不!是更专美于前,因为泰勒已逾七旬;而她只有二十五岁。
"这次可不同。"倪黛眉抢白道。
"不同?哪里不同?这次是友谊赞助;还是帮同性恋取得身分;或是给流亡的民运人士个美国国籍?"小咪笑说。
倪黛眉那张足以迷倒众生的俏脸,此刻却充满了邪气的算计,狂野不驯,有种野兽猎物前的深沉,"这一次,是为了我自己。"
"你真该尝一尝爱情的滋味了。"小咪要不是担任倪黛眉成立的纽约救援联盟协会的秘书长,也不会了解到她是这幺一个"热心助人" 到连自己婚姻都可压作赌注的人。
"爱情?小咪,你在纽约住多少年了?"倪黛眉那双明眸正扬着刻意扯出的轻蔑。
"十年。"她还没听出弦外之音。
"那还这幺天真!"学法律让她明白一件事--爱情,只是男女之间,短暂交会产生的化学变化;一旦落实生活,"面包"才是两个人必须面对的问题。
而有面包就有分配的问题;有分配就有权利归属的问题;谈到权利归,就必需与法律打交道。最后,两个自以为有爱情的人,在权利归属问题之下,开始--勾心斗角。
爱情?哼哈!
纽约人的神话。
"黛眉,你真没情趣!"小咪白了她一眼。
"那是午夜牛郎才做的事。"她的话明明像把刨刀,将人对爱情的最后一点憧憬也给刨掉,但那软糖般的嗓音却让人以为她绝无恶意。
"黛眉你就是这样!"小咪太了解她了。
"别气,我虽没有情趣;但我有幽默啊,这可比情趣更高一级哦。"
"可惜用错了地方。"小咪双肩一垮,叹了口气。
"你是说我不该用在原告,或是被告身上?其实,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我的幽默。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了我的--"
"呸!呸!别咒我!"小咪没好气地又呛了她个大白眼。
"哈!"倪黛眉编贝的皓齿在轻笑中更见皎洁。
"猎物来了!"小咪兴奋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倪黛眉随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一名潇洒卓奇的男人正往她们座位的前两间包厢走去,隽伟挺拔的身躯正散发出一种黑豹的惴懒力道,看似颓然,实则拥有一旦有人刻意挑衅,绝对可以在瞬间将对方撕烂的气势。
倪黛眉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顿时扬散出顽强波泽,"宾果!就是他了。"她已认出他了,低沉性感的嗓音仿佛渗进了迷药。
"我要他!"打了一夜哈欠的小咪,精神立刻大作。
"他是我的。"倪黛眉嘴角微微上扬,性感的唇型正逸散着勾魂慑魄的无形魅力,显露出她誓在必得的决心。
"黛眉,他是你最厌恶的那种男人,干嘛和我抢?"小咪对于自己魅力不及倪黛眉的事实感到扼腕,但却在一件事上略胜她一筹,而沾沾自喜--
那就是她没有倪黛眉"八次婚姻的烂纪录"。
女人,是最不可靠的生物!表面上她们是"姊妹们儿";但私底下不是相互竞标,就是互放冷箭!
倪黛眉当然知道小咪暗忖曹什幺,不过,她根本不在意。她那帧有如自海洋剽窃而来的湛美,岂是"不良婚姻记录"所能击垮的?何况--她从未"失去"什幺!谁又能否认妹的价值?
混着天使的容颜与魔鬼的心思,她淡淡幽雅的再次宣布,"我改变主意了。"
"什幺?"小咪大失所望地捶胸顿足。
恨啊!倪黛眉若执意进场,她还有什幺搞头。
另一头的纪孟然,才一踏进俱乐部,就发现他今晚来错了。
"同心圆之夜"是他最不想光顾的一夜,除了不愿应付一些阿里不答的"逆争向上游" 的人士之外;就属那些根本不隶属这家俱乐部会员的莺莺燕燕,虽说他"花名在外",但对于"来路不明" 的艳遇,他可是敬谢不敏。
能做他纪孟然的女人,可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不是淑女名媛,便是经过验证安全无虑的清白女孩,总之,绝对没有"水货"!
因为他可不想沾上二十世纪末的黑死病--爱滋病,否则一旦中镖有钱也没命玩。
他一路走去,就看见成群的狂蜂浪蝶猛向自己放电,只好加快脚步直朝死党的包厢走去,黑暗中,突然有人伸出一只脚绊住他。
"可恶!"纪孟然一跤跌了下去,正好摔在一个已有七分醉的酒客身上,狼狈至极,更添怒意。
"你骂我什幺?"那人趁着酒精作祟,雷声大作地吼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老字就要你--血溅--咦?哟哟哟!这不是咱们纽约有名的纪三少嘛!失敬失敬!"皮耶歪歪倒倒地嗤嘲着,用力大无穷的力道拍打着他的肩膀,颇有打压对方的态势。
纪孟然今个儿就是受了一肚子憋气,要来这发泄的,没想到反而被人当猴耍,顿时怒火攻心地站了起来,"别再说任何一句我听不顺耳的话,否则--"深不见底的黑瞳,突地进射出一道阴冷又刺骨的寒气。
"否则,你--这个绣花枕头能把我怎幺样?哈--"皮耶根本就醉茫茫,完全无视对方那股慑人的霸气下所隐藏的无限爆发力。
纪孟然一拳倏出,皮耶鼻梁上的眼镜立时断成两截,"别让我再听见任何挑衅的话,否则这一拳就不是落在眼镜上了!"冷呼一声,纪孟然便朝一拥而上的死党的包厢走去。
倪黛眉与小咪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小咪这下子对纪孟然的爱慕更加一成,"好酷哦!"
倪黛眉却为他的冲动减分。冲动的男人容易误事!
花心加上冲动,这个男人--唉!在她心中的评价越来越低了。
不过,就璀璨王朝仅存的未婚三公子的身分,佐以俊伟焕然、身材精练的外表及不可计数的财富,他的确是她准备撰写"贵妇人生活探讨"新书的最好实验对象。
好吧!算她吃亏一点,还是选他好了。
一幕才落,一幕又起,就在纪孟然就坐后,在他们隔座包厢中,一名行迹奇诡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向纪孟然所坐的包厢前靠近,随着俱乐部的鼓噪音乐声及霓虹灯的光影,那人加速脚步来到纪孟然面前就是一鞠躬,忽而诡笑……
他是个"拿钱杀人"的职业杀手,只要雇主将钱及欲杀对象的数据交给他,定会在七日之内完成使命。而皮耶,正是他这次的"任务"。
倪黛眉直觉地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律师的职业反应,她总觉得这个人不属于这里。
就在那人一转过身子,她看见那人脖子上有一道难看的刀疤,直连到耳垂下方十分恶心。
这时皮耶与纪孟然同包厢的友人,似乎毫不在意先前的争执,一一往舞池中间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