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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得意忘形啦!”元烨将樊璐抱起,坐在自己怀中,一同倚在树干上。风吹得,正温柔。“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樊璐接道。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停、停!”元烨忙打断了急欲表现的樊璐,“叫你接一句就好,你怎么——”

  “我是怕你背不出来啊。”樊璐眸光流动,眉飞色舞。

  “我若是背不出来还有资格教你吗?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在天——”元烨顿了顿,“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一边念,目光忍不住追随著她因风飘逸的青丝,伸手轻触,眼中似水柔情。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樊璐笑著,几乎是高声把诗句给唱出来的。这是她从小听到大的长恨歌呢!怎么可能难得倒她?小时候听著娘念给她听,她便会舞著比自己身段还长的五彩锦带,想像自己便是那唐朝第一美人杨玉环,舞著、舞著!

  唐元烨却不知怎么地,一听樊璐这两句,竟呆楞了片刻,像是魂魄在瞬间被抽离。等他回过神,下自觉地收紧了手臂,看见璐儿仍安稳地坐在他怀中。

  “怎么了?”樊璐停止晃动悬空的双脚,望向不语的元烨,“怎么不说话了呢?”

  “我冷……”

  “冷?”樊璐将脸贴在元烨凉凉的颊上,不解。“怎么会觉得冷呢?可能天色晚了、湿气重了,咱们回去吧。”

  “长相思兮长相忆,”元烨紧握住樊璐的手,嘴边忽然冒出了两句话,“短相思兮——”

  “无穷尽。”樊璐接了道,却不解元烨黑眸中那满溢的悲哀,“元烨——”

  唐元烨忽然将樊璐的头按向自己,用唇封住了她的。一阵桃花馨香传来,是璐儿身上的香气,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抱著璐儿,便觉满怀馨香。

  他觉得方才那两句诗在摄夺他心魂之际,亦带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什么有时尽、无绝期的,听了令他心头发冷。

  离开了樊璐的唇,见她颊畔绯红、睫帘低垂,似喜似嗔的娇态,甚是动人。唐元烨拥她入怀,直到她暖暖的体温传到他身上,他才在她耳畔低低喃道:“别离开将军府,答应我。”

  樊璐伏在他胸前,感觉自己心跳好快。元哗第一次吻她时,他们一个才十岁,一个才七岁,小小的她不懂,只是喜欢他唇上那抹温热,可是小元烨却叮咛她:“嘘,别告诉人,这是我俩间的小暗号。”

  她喜欢元烨,她知道的,而且是像她半夜躲在棉被下,偷偷看的那些杂书里写的,那种才子爱佳人的喜欢,就叫做——爱情吧。她向来受尽众人宠爱,但她最想爱的却是元烨。而元烨对她……到底是什么情感呢?元烨很疼她,从小时候到现在都一样的疼,然而他从不特别为他的行为作解释,就像那个吻……算是什么呢?他们之间,只有兄妹情分吗?想到这儿,她有些失落。

  “我才不想离开。倒是爹娘,我才过了十七的生日,他们就整天想著我的亲事,嬷嬷也无时无刻地叨念著什么女孩儿应有的三从四德一大准的,深怕我觅不著一个好夫婿似的!他们厌倦了我、要我早早离了这将军府呢。你少哄我,八成你也希望我早早离开这儿。”樊璐试探性地抱怨著。

  “丫头莫胡说。将军、夫人疼你都来下及,岂有厌倦之理?只是为你终身归宿著想罢了。”唐元烨点了点樊璐噘起的嘴,极尽怜爱的。心想不久的将来,樊府就要办喜事,是他迎娶璐儿的盛大婚礼。唐元烨唇畔扬起微笑。

  “管他们怎么著急呢,我才不想嫁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丫头是该觅夫婿了,还说不嫁呢,你诗经读到哪里去了!”唐元烨笑她,换来她一阵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的拳脚相向。“好好好!快住手,再这么粗鲁真没人要了。”

  “怎么连你也希望我嫁人?”樊璐甩开他的手,不禁有些生气。

  “我希望你嫁人,却不希望你离开这儿。”

  “你这人真麻烦,那嫁给谁好?难不成是你啊?”

  “你想想啊,怕是只有我愿意舍己成仁。”元烨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樊璐脸微红,虽然知道他只是在说笑,却心里仍是一甜。她把脑袋瓜子搁回他肩窝,但待不住半刻斯文,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往唐元烨身上挨,额头抵在他耳边,满足地呼吸,元烨哥哥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樊璐的青丝骚得唐元烨痒痒的,可他又贪两人身体如此贴近的亲密,怎舍得放。“喜欢我身上的味儿吗?你一天不离开我,爱怎么闻,就怎么闻。”偏了偏头,元烨温柔地吻她。是他教她这爱侣问才有的亲密举动,她那双朱唇只有他一人尝过,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他自私地这么想。“我离不开你的……”

  “唔,”在元烨柔软的唇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味的笼罩下,樊璐舒服得只想沉睡不醒。“我也离不开——”

  “嘘,”没等樊璐说完,唐元烨掩住她的嘴,警觉地静听树林问的动静。一看来是府里的人来寻你了。”

  “有吗?在哪儿?”樊璐听不见任何声响,伸长脖子,也瞧不见什么人来,但过不久后,果然远远传来阵阵马蹄声,和人的吆喝声。

  “是银杏和家丁来找你了,咱们快下去吧。”唐元烨手托住樊璐的腰,一阵清风似地从树头跳回地面。

  “哎呀,小姐,你真是急死我了!整个儿府里头正天上、地下的找你呢!亏是我先找到了雪舞,才终于找著你了。”樊璐的贴身丫鬟银杏,一个生得伶俐可爱的小丫头,眉心间一点米粒大的胭脂痣;此刻她脸上尽是松了口气的感谢表情。

  雪舞是樊璐的座骑,西域的宝马,毛色洁白赛雪,又迅捷如风,于是樊璐给它起了个名叫“雪舞”。樊璐跨上雪舞,咕哝著:“又什么事呢?放我玩一天也不行,这会儿又找得急了。元烨哥哥,你说,咱们骑了雪舞,往山里藏个十天一个月的,过清静日子,可好?”

  “璐儿说好当然好,”唐元烨翻身上马,也骑在雪舞身上,双手拉住缰绳,将樊璐圈在臂弯里,“可是现在还是得先回将军府一趟。”唐元烨说完,低喝一声,雪舞便载著两人往回去的路上走;银杏拧了拧走酸了的腿,不敢怠慢,连忙也和家丁跟随前去。

  行经桃花林中那棵最古老的桃花树旁,樊璐拉住缰绳,指著树下那口极大的井,“元烨哥哥,你再说一次这口古井的故事给我听。”

  “小姐啊,那种故事有什么好听的嘛!”一阵冷风吹过,让银杏打了个哆嗦。

  “千万别在这儿说啊唐少爷,天暗了,怪可怕的。”

  “璐儿想听我当然说。从前有个皇帝,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子,叫做桃花。他把桃花娶回宫里当皇妃,可惜这桃花早已有了婚配,虽然感激皇帝对她的厚爱,仍整天哭泣思念她的丈夫,希望皇帝能让她回家乡,见丈夫一面。皇帝见桃花如此痛苦,心中当然很不忍,就允许她回家乡一趟,可是得答应他五天后要回宫。”

  樊璐接著道:“可是没想到这桃花一回去就反悔了,打算与她丈夫逃走啦!”

  “是啊,皇帝一怒之下,率领大军攻打桃花的家乡。桃花与夫婿两人逃到了深山中的桃花林里,皇帝带著大批人马追去,追到了林子里最古老的那棵桃花树下,把桃花跟她夫婿团团包围住,无处可逃了。桃花一女不愿事二夫,便跪在皇帝面前说:愿来世再报他的厚爱之情,只求他别为难她的丈夫。说完便往身后一口井跳了下去。”

  “就是这口井啊?”一旁的家丁听了,忍不住插嘴问道。

  “没错,就是这口井。桃花的丈夫伤痛不已,要与皇帝拚命,但哪里敌得过呢?被侍卫一剑划在脖子上就死了:他倒在井边,血就洒在这棵桃花树上。”唐元烨脚一夹马肚子,雪舞又开始踏步慢行。“皇帝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种结果,他伤心欲绝,顿时大彻大悟,便把皇位传给儿子,自己剃度出家了。后来住在这附近的人家传说,常会看见桃花和她夫婿的鬼魂在这儿游荡,还可以听见他们唱歌呢!”

  “嘘、嘘!别说啦唐少爷。”银杏躲在家丁背后,忍不住害怕地捣起耳朵,好像听见了风声中带有别的声响。

  “后来阿,从见到两个鬼魂,变成三个鬼魂,他们说多出来的一定是桃花跟她丈夫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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