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强而有力的理由,俞筱茉杷先前所抱持的幻想扔进垃圾车,决定和裴少寒谈谈她这个打算。
他应该不会反对才是。毕竟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收留她也只是因为她是诗情的朋友,如果她决定要离开,也就少了他的一个负担,裴少寒没有理由不答应。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一点,俞筱茉的心里竟苦苦涩涩的。
正当她想大叹一口气来发泄、心中的郁闷时,大门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她紧张的抓起锅铲,小心翼翼的往门口移动,现在的治安真是糟糕这顶!连大白天都会有小偷上门。
门开了,她举起锅铲,准备给这个嚣张的小贼来个三分全垒打--
裴少寒站在门口,一脸深思的看着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俞筱茉。她在做什么?
“怎、怎、怎么会是你…”
不然会是谁?
裴少寒没理她,迳自往厨房走去。而俞筱茉呆了二秒后也清醒过来,急忙跟在他后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倒了杯水,摊开桌上的报纸。“你在睡觉。”
“啊?”她在睡觉,天哪!她居然还以为自己比他早起床,真羞耻!看他的衣着,大概是去早安晨跑了。“你去跑步啊?”
“嗯。”他接过她递来的吐司,眼睛仍专注的盯着报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早餐还可以吧?”
“嗯。”
“要不要咖啡?”
“嗯。”
俞筱茉突然觉得生气了,他一定要这么惜字如金吗?他以为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解他每一个千篇一律答案的不同意义啊?如果不是怕他发怒,她真想大声的吼他一顿。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样可以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允诺她搬走的要求……好,俞筱茉决定好好的测试一下裴少寒的反应能力。
第3章(2)
“你的狗早上是不是要喂?”
“嗯。”
“我的存折放在言画意那里,我待会儿要去找她拿,顺便买菜。”
“嗯。”
“我决定搬出去,不住你这里了。”
“不行。”
“为什么?”她差点站起身来,对他拍桌子抗议。
“没有。”
俞筱茉深吸几口气,看来他都有在听嘛!为什么只肯嗯来嗯去的呢?不爱讲话也没那么惨,她觉得裴少寒的表现已经到了“恨讲话”或“不屑说话”的地步了。
“你如果一直很少说话,声带可是会退化的,白白浪费一个器官,那很可惜喔!”更何况他的声音也不是很难听,有什么“听”不得人的?
裴少寒抬起头,凝望着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俞筱茉惊讶的瞪着他,并倒抽了一口气。“你……你居然在笑。”她不敢置信的直盯着他只有露出一丝笑意的眼眸,连眨眼都舍不得,贪婪的看着地难得的摄人表情。
直到他再度将视线移回报纸,她才舒了一口气,咕哝道︰“你还是不要常笑比较好,不然我就不信还有哪些女人能保持冷静和理性。”
正如她所愿,裴少寒的表情又回复了一贯的冰冷无情。
俞筱茉满足的笑了笑,坐下来享用她的早餐和报纸的财经版,心里仍因方才的惊喜而雀跃着。
真是太高兴了,刚才那一点点点点、只维持了几秒钟的笑,在她的估价单里可足价值上亿的珍贵宝物呢!其实应该不只这样,若是有人捧着大堆钞票请裴大哥笑一下,恐怕也换不到吧!真是幸运极了。
可是……他干嘛笑?她说的那句话很好笑呢?哪里好笑?她可是很正经的在告诉他耶!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裴少寒已经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去了。他走到餐桌旁,潇洒的抱起一叠文件及车钥匙,安静的走了出去,但随即又走了进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并递给她一把钥匙。“不准搬。”
俞筱茉微愕,望着他的背影,手中握着仍留有他手掌余温的钥匙,心中原本充斥的苦涩不知何时已转变为不晓得从何而来的甜意。
* * *
俞筱茉站在言家门前,没什么耐心的等着言画意来开门。
“谁啊?那么早……”言画意拉开大门,当场被来人冻结在原地,连话都忘了说完。
“还早?都已经九点多了……喂,画意,你不会就这样在门口睡着了吧?醒醒啊你!”俞波茉伸手捏住画意的脸颊,用力拉扯着。
“痛痛痛……痛死了啦!快放手!”言画意死命的摆脱掉她可伯的刑求,但仍是一副戒慎的表情。“对不起,小姐,你和我一个叫俞筱茉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我就是俞筱茉!言画意,你到底睡醒没?”这个女人,是故意损她的吗?
未料,画意仍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从昨天下午就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呢!小姐,你别再开玩笑了。”
她……她开玩笑?!“你居然在我面前说我失踪了?你到底是……”筱茉思索了一会儿,浮起一个奸诈的贼笑。“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赖掉上次那笔二十七块的影印费那你就错了,我决定要加收利息!”
这番话下来,画意终于稍微相信这位访客正是俞筱茉本人。“你……你真的是筱茉?”
“我又不像你和诗情是双胞胎,全世界、全宇宙只有我一个俞筱茉!”
“噢!老天,你跑到哪儿去了?大家找你找得要命!”言画意把好友拖进屋里,马上进行问题轰炸。
“哦?我刚才好像没看到某人有‘很要命’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呢?”俞筱茉笑吟吟的挖苦道。
“那是因为太要命了,所以就累得睡死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哪里也没去。”除了裴少寒家之外,她真的哪里也没有去。
“那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咦?她们不晓得她的居处已经葬身火窟了吗?大概是很快就扑灭了,记者来不及采访吧,也说不定是她根本没看新闻。“电话啊!….坏掉了。”还是别告诉画意好了,不然她寄住在裴少寒那里的事就会曝光了,而她还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坏了?真是凑巧。”画意摇摇头,以表示她的哀悼之意,但很快的,她的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少女痴呆症!“我本来就在这里。”真是奇怪,画意的精神状态一定出问题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打工吗?”太反常了!早上十点,打工的黄金时段,而俞筱茉居然坐在她面前,悠哉游哉的喝着茶,一点赶时间的着急模样也没有!
反常!绝对反常!百分之一万有问题!
“打工啊……”糟糕,她怎么解释比较好呢?“书店老板有事,今天休假。”这个不叫解释,叫做掩饰。
还是快把东西拿回来,好进行下面的工作吧!思及此,俞筱茉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根据裴少寒的条件,她只好忍痛将这些工作辞掉。她待会儿就是要去向各个即将痛失英才的店家们辞职的,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好了,不跟你多说,我还有急事待办,拜托你把我的存折和印章还给我。”
好像还不太对劲。言画意不甘心的皱着眉,慢吞吞的踱进房里拿出筱茉的第二生命,心里不停的思索着她今天的谈话及表情,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遗憾的是她的分析能力实在比她所期望的低了一点,所以一直到俞筱茉走出大门之后,她还是找不出任何可供拷问的线索。
* * *
傍晚五点半,裴少寒反常的早归了。虽然下班时间是五点,但他通常会留在办公室里加自愿班或在道场里练身体,那么“准时”回家倒是头一次。
他站在门口,一脸深思的表惰,目光则梭巡着空寂的室内。她跑到哪里去了?离开了吗?毕竟她是被他强留下来的,会趁他不在时落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再说她孑然一身,两袖清风,连行李都不用拿,要跑更是容易。
甩甩头,裴少寒烦闷的扯了扯领带,让整个人呈大字型的瘫坐在沙发上。他什么时候会做这种扣留别人的事了?又为什么他会做这种事?因为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寂寞吗?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俞筱茉?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只好无声的叹了口气。
最近,他发现他愈来愈不了解自己。
二十九年七个月以来,裴少寒一直自以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要什么、为什么,可是最近他的行为却令他对自己感到很陌生。从不开车载女人的他,为了接她还特地等了十几分钟;一向对别人的苦难冷眼旁观的他,居然伸手扶住了在火场摇榣欲坠的她更离谱的是,严禁他人干涉私生活的他,竟强迫她不许搬离他的房子,甚至不惜以利相诱来留下她!若不是他自认意识清明,裴少寒根本不承认这是他会做的事,而且也没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