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口气冷酷。“我讨厌被戏弄的感觉。”
“你有多喜欢周小姐?”舒翼苦笑道:“我是说……你觉得她怎么样?我看你们相处得很好。”她试探地问,想听听他的说法,衡量该不该说出真相。如果他们互有好感,她该揭穿芳艾吗?如果他不喜欢芳艾,那么,或者她可以说实话啊,毕竟他已经怀疑了。
“你说的没错——”他回道:“我们相处得很好,我跟她求婚了,两个月后要在酒馆举办婚礼,届时会歇业一天。”他说得简单明了,像在转述一件新闻,但声音冷涩,有股不耐烦的情绪。
“你们要结婚!你不是怀疑她的身分?”她忍不住冲口问。
他表情漠然地说:“我的确不能肯定她的身分。”
“那你还是跟她求婚?”是结婚啊!“你真的爱白鹤?还是看见漂亮美丽的芳艾就昏头了?你——”舒翼怔住。胸腔剧烈起伏,该死的她在说什么?她怎能这样说?
她不是接受现实了?但一听见他们要结婚,这仍重重打击了她。她反应过度,她有什么权利愤怒?
舒翼抿住嘴,强咽下那些情绪性的话语,可是这好难啊,老天,她痛苦得整个胃像烧起来了。
他们望著彼此,好久好久没人开口。
最后,他用一种冷酷但坚定的口气说:“我一直等著白鹤,但最后来见我的是周芳艾。如果她不是白鹤,那真正的白鹤在哪?为什么不赴约?你说的对,芳艾漂亮美丽,她是男人梦想的伴侣,我没理由拒绝,再去等个不会出现的女人。
“就算周芳艾不是白鹤也无所谓,这只是证明白鹤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的感情,那我也可以不在乎。”
舒翼眼眶发烫,胸口灼痛。
“对,你说得对。”她用一种干枯的声音说:“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一切是她自作自受,走进死胡同里,把自己孤单困住。四面都是墙,她已没有出路。这感情必须割舍,她还在这里做什么?
她不能哭,她岂有哭的理由?她要假装没事,可是她发现自己没有演戏的天分,糟糕!她感觉眼睛越来越湿,怎么办?她低头,再低头,微微侧身,害怕泄露心事。
韩震青转身背对她。
细雨斜飞,轻掠过脸畔,他伸手触摸被雨淋湿的马缨丹,沉声道:“芳艾在台湾没有亲人,届时筹备婚礼,希望你多帮帮她。”
“好。”仿佛她还可以更痛似的。
韩震青抚著绿叶,淡淡地说:“有你帮忙,我就放心了,该准备晚餐了。”他
转身,经过她身边,走向厨房。
不行!舒翼用力吸气,可眼泪快氾滥了,她回身,抛下一句:“不用忙,我要走了。”拎了皮包,奔向门口。“Bye!”
她才拉开门,一只大手横过来按住门,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揪回。
“你……”舒翼愣住,惊讶地看见他眼中的愤怒。“怎么了?”手被他狠狠掐痛,他表情严厉,用从没有过的热切眼神看她,像要将她看透,又像非常气愤她。
舒翼怕得不敢说话,从没有在他脸上看过这么愤恨的表情。
雨声浙沥,他目光牢牢锁住她,大掌紧扣不放。
他想做什么?
他迫近一步,她后退,他又逼近,她无路可退,背碰上门板,紧张得喘气。他又再靠近,庞大的暗影笼罩她,他身体的热气,包围她。
舒翼颤抖著,感觉到某种陌生的情绪在骚动,她意识到有事要发生,她感到危险,奇怪的是她竟不想躲避。
韩震青低头,脸靠近她的脸,气息拂在她脸上。
她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在门上,无力抵抗。她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唇快碰到她,他热热的呼息先一步吻上她的唇。
舒翼口干舌燥,心跳很响,身体发颤。
怎……怎么回事?他真的……要吻她?
韩震青以指抬高她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上她,但突来的电铃声打断将发生的亲吻。
迫近的唇瞬间移开,她猝地站直身子,他烦躁地按住她肩膀,深吸口气,移开她的身体,转动门把,拉开大门。
“啊,丁舒翼?你怎么在这?”
门外响起芳艾清亮的嗓音。舒翼僵住,心跳失速,听见芳艾的声音,感觉像是从高楼重重摔下,没跌痛,却已粉身碎骨。
她深吸口气,转身面对芳艾,可是说不出话。
韩震青推开铁门,芳艾进来的同时,舒翼离开。
芳艾拉住她。“嘿,干么急著走哇?”
“我要回去了,我只是来帮他整理阳台。”
“外面在下雨欸,雨停了再走啊!”
“没关系,你们聊,我要——”
“吃过饭再走。”韩震青将舒翼拉回,关上门。
第七章
韩震青在厨房准备晚餐时,芳艾拉著舒翼去阳台欣赏花草。
“挺不错的嘛,这样看来就很有家的感觉。”
舒翼沉默。
芳艾睐她一眼。“刚刚我去酒馆找他,发现他不在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你们约会啊?”
“正巧在超市碰见,顺便帮他挑选盆栽。”
“真巧。”芳艾笑嘻嘻地说:“我之前看过一本小说,女主角暗恋某个男人,常偷偷跟踪他,然后假装是巧遇,藉机和他约会。”
舒翼不爽,芳艾怎么越来越讨厌了?“我之前也看过一部电影,里边有个讨厌鬼,爱上朋友心仪的对象,于是就处心积虑毁掉朋友的爱情。”
“哈哈哈,那讨厌鬼就是我嘛!”芳艾大笑,用力拍一下舒翼肩膀,不介意被讽刺。
唉,舒翼叹息。认输了,真羡慕芳艾这种大方的个性。谁能跟她生气?要吵也吵不起来啊!
“所以你们整个下午都在一起喽,那我岂不坏了你的好事?!我可不是故意的,他没去酒馆,我想找他去吃饭啊。”
他们没有事先约好共进晚餐?那韩震青买那些食材不是要给芳艾吃?那……那他干么买那多么多食物?舒翼困惑地思索著,周芳艾截断她的遐想--
“他有没有跟你说我们要结婚了?”
芳艾伸出右手,炫耀无名指上的钻戒,掩不住喜悦的表情。“他跟我求婚了。我实在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怕你难过,可是我就你这么个好姊妹,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悦,你信吗?我周芳艾要定下来了,我要结婚了啊。”
她情绪高亢,舒翼忧愁,言不由衷挤出一句:“恭喜。”
芳艾计划著:“其实这阳台可以不要种花,等我搬进来以后,要重新装潢这屋子,把阳台打掉,这样里面可以多隔一个衣帽间放我的衣服……”
听不下去,舒翼转身进屋。芳艾瞅著好友,高声嚷:“舒翼、舒翼!结婚时当我的伴娘!”
当你妈啦!舒翼差点冲口而出,快气炸了。
厨房,门半掩,灯下韩震青正在煎牛排。他听见芳艾向舒翼高声嚷的那句——结婚时当我的伴娘!
他移开煎锅,以铲子将门推得更开,看见舒翼走入厕所,关上门。听见厕所传来扭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芳艾伸个懒腰,笑眯眯走向厨房。
“要不要帮忙?”她进来拿过煎锅和铲子,动手煎牛排。“你听见了?我刚刚请她当伴娘欸,你觉得怎么样?”她瞟他一眼,见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像在沉思什么。“干么啊?脸色这么难看?”
韩震青听见浴室水声不断,哗哗的水声像故意要掩饰什么。她在哭吗?
芳艾尝一口酱汁。“嗯,好像太淡了。唉,我做菜很笨的,要不要稠一点?”
“你好像很开心。”韩震青打开橱柜,拿牛排专用的料理酱。
“你才应该开心吧?”芳艾眨眨眼。“听舒翼说你们下午买花种花,好惬意啊,你们聊了什么?她都跟你说什么?”
砰!
他用力甩上柜门,将酱瓶用力放置桌上。
感受到他的火气,她耸耸肩,还是维持著笑容。“喔喔,我感觉到了,火烧得好旺啊~~”
他瞪她一眼,转身走向厕所,敲门。“丁舒翼?出来吃饭。”想到她躲在里边哭,他就无法克制地烦躁起来。
餐桌铁盘滋滋作响,牛排香味放肆蔓延。芳艾热络地高声说话,尽管气氛诡异,韩震青和舒翼脸色都很难看,她还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我真幸运,未来的老公会做饭。”芳艾笑觑著韩震青。“真幸福,有这么好的男人爱我……”她夸张的口气,听在舒翼耳里,炫耀的企图太明显了。
舒翼沉默的用餐,不论芳艾说什么,她懒得答腔。
韩震青切割著牛排,对芳艾的赞美无动于衷,眼眸结著厚厚的冰霜。
芳艾兴致正好,又说:“对了,震青,婚礼请乐队来伴奏好了。要不要找歌手?”她柔媚地眨眨眼。“我也可以上台唱歌喔,我歌声不错,以前还有经纪人要找我出唱片,但是我……”她开始陈述被星探发掘的经过。
丁舒翼听著听著,觉得芳艾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芳艾越是夸耀自己的优点,舒翼就越觉得很不是滋味,觉得芳艾像只骄傲的孔雀,故意在她这失败者面前炫耀自己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