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瑭差点儿噗哧地笑出来。这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的台词,亏他想得出来。
「马公不败先生,这里是象牙塔塔主,本塔主感念你的不屈不挠,几经思量。最后
,周日晚上愿破戒重现江湖,会晤地点定在成大校园进门处右手方第五棵大榕树下。但
是,为顾及本塔主的声誉,请你务必乔装易容,以掩人耳目……」
「唷荷!谢谢塔主的赏光,在下一定遵照办理。」
已是岁未,到处都显出一种岁暮天寒的凋零感。
何璘双手插在裤袋里,刻意放慢脚步,与晓瑭并肩而行。
假日的校园,显得格外声色俱静。
冷风不时袭来,侵入心扉。晓瑭下意识地缩紧身子。
「对不起,大冷天的约在这见面……哈啾……」
何璘善体人意,立即脱下外套,披在晓瑭身上。晓瑭抚开发丝,倒没有拒绝。
「我想,妳的明哲保身,一定有妳的道理。」何璘笑意深浓。
「厂里人多嘴杂,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我是不想让人有说长道
短的机会。」
「嗯!尤其是像我们这般的郎才女貌,若宣扬开来,想必一定会『轰动武林,惊动
万教』。」
「你少臭美了,谁跟你郎才女貌来着。」晓瑭斜睨着。脸上流露的是孩子气的娇俏
。
「哈哈!」何璘夸张地昂首大笑。「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亢亮的笑声,为阴霾湿冷的冬日,注入一抹晴光。
「我看应该是有眼无珠吧!」晓瑭利落地反击。
何璘收拾起笑声,灼灼的眸子盯着她看。「知道吗?学生时代,每次回马公,总是
归心似箭;可是,最近这半年来却刚好相反。妳知道是为什么吗?」
晓瑭、心头一震,一股暖暖的感觉涌上来。她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却挂了朦胧的、
难以捉摸的微笑:「我又不是你的淋巴腺,怎么会知道有哪些异物侵入你体内?」
「淋巴腺?哈,我只听过肚子里的蛔虫,可从没听过什么淋巴腺哩!」
「说你少见多怪,你还不服气!」
晓瑭搧动着大眼睛,无巧无不巧地正对着他的温柔,以及好深好深的关注与激情。
望着面颊突然转为酡红的晓瑭,何璘有些醺然……当由马公飞向台南的「大华」航
班!在云层间笔直地飞渡时,每每飘浮在眼前的,不是皑皑的白云,也不是逐渐融化而
去的斜阳,而是那张即使为她沈溺,却也值得的脸。
「嘿!对了,上次回来,在飞机上,我拨云见雾地费了好大的劲,眼眶都几乎给穿
裂了,终于找到那个让我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女孩了。」何璘突然想起,兴奋道。
「哇!好感人哟!是哪个女孩那么幸运呀?哼!真是天方夜谭。」为了掩饰,晓瑭
故意讥诮着。
运动场上空无一人。何璘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眼前这张美丽细致的脸庞。
浓眉下的眸子烧灼般地晶亮。
他的心被深深牵引,哑着嗓子,情不自禁地:「晓瑭--」
「嘿!你看,那是什么?」
何璘来不及收拾起激情,顺势望过去,可是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推落看台下。当
他起身想报仇时,晓瑭早已轻巧地跳开,同时不断地抛来一串串如铜铃般的笑声。
一头烫得波澜有致的秀发,随着身体左右跃动。
何璘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她窈窕亭立的背影,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巧笑倩兮、
甜腻可人的女孩,将会是他今生的新娘。
※※※
爱情开始得非常温婉。如同一首柔美的音乐,缓缓地铺展开来。
尽管刻意地隐瞒,可是光采焕发的容颜,却为「掩耳盗铃」做了最佳的诠释。
「小方糖,妳这个背信忘义、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啦
!枉我把妳视为掏心挖肺的刎颈之交……唉!算了,只怪自己忠厚老实,错把损友当知
己……」
坐在厂里附设的咖啡厅中,小飞侠高扬着声音,劈头就是一阵口沫横飞,看不出是
真是假。
晓瑭一手忙摀住才饮了一口的冷饮杯,另一手抵挡在脸前。
「咳!咳!拜托,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要像洒胡椒粉一样地喷口水嘛!」
任他怒气填膺地嚷嚷叫骂后,晓瑭嘻皮笑脸地用食指刮着他的手背,「什么『新欢
』、『旧爱』,讲得那么煽情……别忘了,咱们可是哥儿们呢!」
「妳还记得咱们是哥儿们呀!?当初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小飞侠颇有侠士之风。
「有山同爬!有海同下,有架同打,有跤同摔……」想到当初的鬼扯淡,再看看小
飞侠的严肃表情,晓瑭心中一阵爆笑。
「对啰!既然知道,和何璘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好啦!好啦!小飞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回吧!」晓瑭扯着他的衣袖
,撒着娇。
小飞侠心一软,尽管百味杂陈,仍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随即伸手从「披风」口袋
里掏出一只小纸盒。
「喏!生日快乐!」
一阵惊喜,晓瑭感动得搞住嘴。「哇!是一串风铃耶!」
一颗心接着一颗心,串成了一个心心相连的「凭证」?
一向对风铃情有独锺的晓瑭,兴奋地轻摇着。霎时,「叮咚」
「叮咚」的清脆音符,布满整个浮尘流转的室内。
「谢谢你,小飞侠!」
一向温厚有余,聪明不足的小飞侠,居然猛长心智了!?
小飞侠执起晓瑭的手,一改平日的嘻笑怒骂:「小方糖,真心的祝福妳……。在我
心里,妳就像这串风铃,永远的清新可人……」小飞侠吞了一下口水,好像有点艰难地
:「记住,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妳有需要,请随时告诉我--我会永远在
妳身旁……」
「这几天,小飞侠不知扭到哪根筋,总觉有点不对劲?」晓瑭蹙着眉,颇伤神。
何璘把玩着掌心中那双如凝脂般的小手,以肯定的口吻道:「以我们男性的直觉,
他在恋爱了。」
「哗!什么?怎么可能?他如果恋爱,一定会告诉我的。更何况,昨天他才为了我
们的事痛宰了我一顿。他是哥儿们,不可能这么不讲义气的。」
「妳哟!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哩!」何璘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厮磨着,「当上了『
最笨女主角』居然还浑然不觉……」
「你是说……」晓瑭杏眼圆睁,忽然茅塞顿开。
何璘用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好啦!别那么大惊小怪了,谁让妳长得像株姿态昂然
的天堂鸟?虽然生为花中贵族,可是任凭谁见了都忍不住想摘取。」
「瞧你把我形容的。我才不喜欢天堂鸟,太刺目,大锋芒毕露,我倒喜欢在氤氲中
静静绽放的海芋!纯净、柔和,给人一种以群善为美的气度。」
何璘颔首微笑,「亲爱的海芋小姐,请问何时可翩临澎湖?我爸妈好想见妳。」
「哇!好啊!好啊……啊!不好,不好……」
见晓瑭忙不迭地摇着手,何璘忍不住将她攫了过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呀,更
何况妳是如此超凡的美丽。」
虽然与何怜的感情,在平稳中逐渐增进,而且对拥有白色沙滩、清澈海水,以及古
厝、奇岩的澎湖十分向往,可是若要她正经八百地供人品头论足,却着实需要一点勇气
的。
「这样吧!等妳放暑假,我们请三天假一起回去。届时包准妳乐不思蜀。」
晓瑭微侧着头,不置可否。因为,眼前已被一片翻飞白浪、织染彩霞以及浮泛渔火
的炫丽景象给吸引住。
啊!澎湖……
第二章
「方小姐,多吃点……不是我吹牛,我们这的海产,可是你
们那儿吃不到的哟!」何妈妈边说,边挟了一块蟹黄丰腴的旭蟹,到晓瑭早已堆积
如山的碗里。
「好了啦!妈,别再挟了啦!拜ㄨㄚ公也没这么大碗呀!」
看着随时有崩坍之嫌,满满一碗的九孔、土托、海螺、旭蟹……一时之间,晓瑭竟
不知该如何下箸。
「来者是客呀!这点礼貌都没有……来,这是我们自己种的丝瓜,零污染……说真
的,方小姐--」
「何妈妈,叫我晓瑭就好了。」
何妈妈一脸慈眉善目,听到晓瑭如此说,更是眉开眼笑了,「好,好。说真的,晓
瑭,看到妳,我们真的好高兴。何璘只有一个妹妹,在台北一家广播电台主持什么……
什么故事来着--」
「妈,是『心情故事』。」
「哎!心情还有故事呢!真是瞎掰……她一年啊难得回来几次;至于何璘,更别提
了,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少不说,每次回来,都像是屁股点了根蜡烛似的,坐没两下,就
想走……平常啊,就只我和妳何伯伯两人,除了种种菜、钓钓鱼以外,就你瞪我,我瞪
你了……」
晓瑭咽下一口地道的澎湖丝瓜,诚心地道:「放心,何妈妈,只要您不嫌我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