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妳就住这!」他一脚踹开破旧的木门,将沈含笑推进去,让她狠狠的摔在稻草堆上。
「这屋子……」沈含笑怔了下,望着破旧的木屋和糊着泥巴的土墙,有些不敢置信。
这屋里连张可坐的椅子都没,他竟然要她住这种地方?
「怎么?这屋子很破烂,比乞丐窝还不如是吧!」夏侯戈锐眼一瞟,一眼看穿她心里所想的事。
他蹲下身,恶意的抬起沈含笑的下巴,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妳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他冷笑。
「我……」沈含笑悄悄的低下头,咬着唇逼自己不许哭出声来。
她还能说什么?因为爹亲所犯的错,在他面前,她早永世不得翻身了。
只是一想到当初的痴心妄想──想抚平他脸上的伤痛、想带给他幸福和快乐,如今却困在一个毫无退路的死巷里,心碎的眼泪就忍不住又要掉下来!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夏侯戈不悦的抬起她的脸蛋。
他讨厌她默不吭声、楚楚可怜的模样!
「嫌这里不好?」他使劲的将她的纤弱下巴捏在手里。
「不是……」沈含笑牵强的应了声。
「说谎!」夏侯戈暴戾的低喝,手劲加重了许多。
「我爹死了、家毁了,你还冀望我说些什么?」沈含笑露出个凄然苦笑,眼泪也在瞬间掉了下来。
他总是有本事让她心碎流泪。
「终于会回嘴了!我还以为妳已经认命的接受这一切,准备替妳爹做牛做马来偿债了!」夏侯戈冷冷的嘲讽道,冰寒的目光停在她消瘦的面容上。
「我若替你们夏家做牛做马,我爹欠夏家的就可以一笔勾销吗?」明知道他的响应定会再次将她刺得伤痕累累,但沈含笑仍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
「不可能!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妳爹的所作所为,更别想我会看妳可怜放妳走!从今以后妳的命就是我的,这辈子我们注定要这么纠缠下去,到死方休!」
夏侯戈单手扠起她的下颔,恨恨的俯下脸在她颈项留下一个殷红咬痕。
他不会放过她的!永远不会……
☆ ☆ ☆
从夏侯戈在众人面前宣告她是夏家的仇人那一刻起,沈含笑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
「妳这么慢吞吞的干什么?动作快一点,提完水把这堆衣服洗一洗,没洗完不准吃饭。」夏家管理所有婢女的陈大娘,一手插着腰,另一只手忙着指使其它人将收来的脏衣服,一盆一盆的往沈含笑跟前摆。
站在水井边的沈含笑抬起头,费力的将木桶往井里丢,动作笨拙的打着水。
「我在跟妳说话妳听到没?」不满沈含笑的无动于衷,陈大娘走上前,在她纤细的手臂上捏了一把。
沈含笑吃痛的松开手,手里的木桶掉了下去。
她回过头,眼神清冷的望着陈大娘。
没有任何愠怒的情绪反应,让陈大娘和一旁等着看戏的婢女怔住了。
那冷然无生气的瞳眸,和苍白如鬼的面色,让陈大娘下意识的止住了原本要挥出去的手。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原本奉主子的指示虐待沈含笑,将所有的粗活丢给她做时,心里还有些犹疑,但发现主子瞧见她的处境却一句制止的话也没说时,她就益发故意的虐待沈含笑。
但她竟然这么能忍,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反击都不会,每次只会睁着一双眼,任自己在她身上拧出一块又一块的瘀青。
这么逆来顺受的女人,搞得所有人到最后心里都有些毛毛的。有如此一双清澈无害眼睛的女人,怎么会是害主子家破人亡的凶手?只是,主子不说,也没人敢问,她们只好把这个疑问摆在心里,硬着头皮一天过一天的欺负着她。
陈大娘摇摇头,不敢再多想,只怕自己会越想越愧疚,违背了主子的命令。
「还不快洗!如果妳想吃饭,就在天黑前把这堆衣裳洗完,不然就等着挨饿吧,听到没有?!」陈大娘装出恶狠狠的口气说完后,不再多作停留的准备走人。
「大娘,妳有女儿吗?」沈含笑忽然开口问着。
「妳问这做什么?」没料到她会开口说话,陈大娘一惊,只能装出凶恶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如果我也有娘,那该有多好。」没管她的惊讶,沈含笑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
虽然陈大娘总是让她做一大堆的事、老是骂她,可她就是知道她是好人,就算外表再凶恶,但里头那颗心却是有温度的。
事实上她非常清楚,每次在她被处罚不许吃饭时,甜儿都会捧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或饭菜出现在柴房门口,对此,甜儿总推说是自己从灶房偷来的。但她知道,若非陈大娘的允许,谁有本事拿到她挂在腰间的灶房钥匙呢?
谁都知道夏侯戈治下森严,入夜之后,除了主子吩咐,否则没人敢冒着危险在夏府穿梭来去的,更遑论潜入灶房偷食物……若没那串钥匙,任凭甜儿再厉害也开不了灶房门前的铁锁的。
所以陈大娘应该是个好人,会这么对她肯定也是夏侯戈的吩咐吧?!
她纤弱的身子晃了晃,想到夏侯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妳……我可不是妳娘,妳别对着我哭,快别哭了!」没料到沈含笑会突然掉眼泪,陈大娘有些慌了手脚。
沈含笑难堪的转过身去,让止不住的眼泪悉数滴入井中。
望着井里头自己憔悴苍白的面容,她紧紧的咬着唇命自己不许哭。
不能再哭、不许再为那个人流一滴泪……沈含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咬牙将装满水的木桶往上拉,眼前已一片迷蒙。
泪眼婆娑之际,许久未曾进食和安眠的身子,这会再也撑不下了。
她缓缓闭起眼,身躯左右晃了晃,整个人直挺挺的跌入了水井里……
☆ ☆ ☆
「妳给我醒来……沈含笑,我命令妳醒来!」从未失控的夏侯戈,此刻五官因怒气而纠结在一起。
他没想到这女人真的敢这么做,竟然想寻死来摆脱他的报复!
若不是叶祈刚好逛到后园,她哪能这么好运捡回一条烂命!只是,她胆敢用这种方法来逃开他,就要有胆量接受他更严厉的处罚。
「你干什么?不许你再碰她一根寒毛!」坐在床畔的甜儿,火大的挡下他欲靠向前的庞大身躯。
「滚开!再不闪远点,我连妳一起处置。」夏侯戈脾气一来,顾不得还有其它人在场,他推开甜儿,一个箭步走到床前,将昏迷的沈含笑拉了起来。
「你快放开含笑姊姊,这些日子她让你折磨的还不够吗?现在连命都险些没了,你还想怎样?」甜儿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管夏云桢的拦阻,对着夏侯戈拳打脚踢的质问着。
「妳说够了没!」夏侯戈老羞成怒的正想一掌劈昏甜儿,夏云桢连忙拉回甜儿,将她护在身后。
「放开我!我要替含笑姊姊好好教训这个混蛋,如果不是他,含笑姊姊怎么会被逼成这样,还、还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投井!」
方才大夫诊断出沈含笑怀有三个月身孕,想到她居然不顾一切的一心寻死,甜儿当场大哭了起来。
「甜儿!别哭了,我们先出去,等人醒了再过来。」夏云桢望着一脸铁青的夏侯戈,眼看一场狂风暴雨就要到来,他只能强拖着甜儿离开。
「沈含笑,如果妳想留下这孩子,就立刻给我起来!我要听到妳亲口向我哀求,求我留下他的命!妳要是再不起来,我就马上叫回大夫,让他开药弄掉这孩子,妳听到没?马上给我醒来!」夏侯戈面色冰寒,激烈的抓着沈含笑的肩头猛摇。
他恨她这个模样,他受不了恨一个人却得不到响应的感觉!他要她张开眼睛看他!
「喂!大夫不是说她身子太虚,若要勉强打掉孩子,只怕会连她的一条小命也一起送掉……」站在一旁纳凉看戏的叶祈,此刻皱着眉头,非常不以为然的出声提醒他。
「这是夏家的事,你少管!」夏侯戈狠狠的瞪他一眼,再次对着昏睡的沈含笑大吼。
「你再这么摇晃她,恐怕不用等到大夫出现,她就先让你给摇散了骨头,提早回姥姥家报到!」叶祈在桌前坐下,悠哉的替自己倒了杯茶,一副准备看戏看到底的架式。
「我有让你坐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将军府吗?」夏侯戈满腹的怒气眼看就要淹没他了,这下刚好找到对象发泄。
他将沈含笑放回床上,转头一掌劈向叶祈。
「夏侯戈!你疯了不成,我好歹也是你的义兄弟,你就这么狠心待我……」叶祈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一点埋怨也没,轻易的闪过他挥来的掌。
「我说三哥,人家好歹也给你怀上了娃儿,再怎么样一个是你的骨肉,一个是你孩儿的娘,难道你当真两个都不要?」叶祈仍然笑瞇瞇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