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夏萌整个身子在刹那间紧绷如石,她又捏了捏拳,发觉自己此刻的脆弱,居然没有勇气去推开一个对她表现关怀的温暖胸膛。她勉强地咬了咬唇,想不出如何去以尖刻的言辞反驳他,“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她欠拖把头的太多、太多了,一份心的归属、一个真正温暖的家庭、正视自身的存在,以一个妖怪来说,她在他身上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关爱,也明白了其实只要是有灵性的生物,没有人可以擅自决定她的命运。
“那么你已经将对他的感激,错认成了爱。”
错认?!“不可能!”聂夏萌猛然推开他,脸色顿如凶恶的猛兽,“你不了解我和拖把头的感情,凭什么这么说?”
樊散东眸里闪着愠怒,反手又将她拉回怀里,“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不要!”聂夏萌努力地在他怀里挣扎着,樊散东从夺了她的初吻开始,就一直挑拨着她对拖把头的感情,她才不要听到他说什么诋毁拖把头的话! “难道你不知道说一个死人的坏话,只会显得你很没风度?”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的,只是个死人的话。”樊散东压不住她的挣扎,索性将她的身体压在地面,然后用他的身躯稳稳地固定住她,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暖昧不清地纠缠在一起。
聂夏萌狠狠地瞪住他,明白除非他想放开她,否则她没有一次能逃脱成功,“樊散东,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樊散东墨黑的眸里又显现了他在强吻她那时的光芒,恍若又再度在她的面前撤下了面具,展现他如恶魔般的邪恶面目,“夏,和一个男人抢夺你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必须和一个已经死了七年的男人争风吃醋。”
“你——”他怎么知道拖把头死了七年?难不成他去套恋夜学姐的话?聂夏萌爆出怒吼,“恋夜学姐跟你说了些什么?”
水恋夜倒是没跟他说了些什么,告诉他这一切的都是她七年来一直放在心上的凌睿尧,但他不会笨到泄漏口风。樊散东鳅着她,笑容里渗进如黑夜般的邪恶,“没什么,你想我会傻得和女人谈到另一个女人的事吗?”
***
聂夏萌整晚心神不宁,莫名的焦躁随着时间而成等比级数增加,在耳际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显狼狈,她瞪着眼前的报告,恨不得一交班马上闯到水恋夜房里问个清楚。
昨晚被巡夜的护士打断了那场闹剧,更惨的是居然被人看到她和樊散东那家伙以非常含冤莫白的姿势贴倒在地上,看来她在这间医院是待不下去了,也别奢望自己能顺利毕业,何况又多了这次的事情,如果实习重修幸运没碰上老教授的话,她大概还得回学校再蹲上一年。
“我的天哪,夏萌,你的头发被狗啃到了吗?”水恋夜低低地发出叫声,才一个晚上没见,夏萌的头发是怎么了?
“恋夜学姐?”聂夏萌讶异地抬起一双严重的熊猫眼,望着一身清爽迎着阳光的水恋夜,更加明显地衬出她悲惨的模样。看来昨晚当她和樊散东那家伙奋战的时候,恋夜学姐幸福地得到了一夜好眠。
“没事吧?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水恋夜担忧地望着聂夏萌,她好像被折腾了一整夜似的,整个人和头发都惨不忍睹,难道樊散东那家伙中了毒后兽性大发,把夏萌的头发给剪掉了?
聂夏萌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当了救世主,有个人因为吃了我的头发而捡回一条狗命……”不愿向人提起昨晚的细节,她顿了下,望着显然很有兴趣听她说话的水恋夜,“算了,不提这个,学姐,你等下有事吗?”
水恋夜摇了摇头,“没有,医生说检查报告的情侃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我想今天溜出去也没关系,要不要我等你下班陪你之剪头发?我认识一个手艺满不错的发型设计师,应该可以挽救你这一头惨状。”
“谢了。”聂夏萌感激地苦笑,远远地瞄见来接她早班的医中脸睡眼惺忪地踱过来,她默默地吐了口气,加紧收拾手边的东西。
水恋夜盈盈的水眸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在聂夏萌低下头整理东西时消失了踪影,望着夏萌参差不齐的发尾,她线条优雅的柳眉微微地一蹙,夏萌为樊散东剪了自己的头发!
虽然好不容易才找出数年来追踪的目标,却未曾想过她所疼爱的学妹竟开始对他产生情愫,身为夏萌的学姐,她实在不愿见到夏萌和樊散东扯在一块,樊散东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夏萌和他在一起不可能会有好事,再说夏萌的思考是如此单纯,自己又怎么忍心将她扯入危机中?
樊散东……为什么要接近夏萌?难道暗云又想做什么事?
“恋夜学姐,可以走了。”聂夏萌笑咪咪地抬头望着水恋夜,却在一瞬间见到水恋夜森冷思忖的眼伸,她的心神微微地一怔。
见水恋夜飞快地又扬起笑意,眼神转为柔和,速度快得让聂夏萌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她怀疑地瞅着笑容满面的学姐,“学……”
“你干么愣在那里?不是可以走了吗?”
水恋夜微笑地拢了拢聂夏萌肩上的短发,举止柔和得就如七年前一般,温暖的笑容轻轻地吹拂过聂夏萌,令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确是看错了。
恋夜学姐总是如此温柔,怎么可能会有如同樊散东那家伙一样的笑容呢?聂夏萌嘲弄着心里的无稽微微颔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如阳光般的笑意,和水恋夜一同离开了医院。
***
凌睿尧静默了,他愈来愈不能明白樊散东这个人,没在樊散东的面前现身不代表他就不在场,樊散东不若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虽然他如自己所愿与夏萌愈走愈近,而夏萌也不再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但是——
凌睿尧蹲在樊散东病房的一角,意外地发觉自己心中的落寞是如此强烈,目不转睛地直瞅着樊散东的身影。为什么恋夜会下毒害他?而恋夜口中的“小狼狼”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个平凡的古董商吗?自己是否在还没完全了解这个男人前就轻易地将夏萌让给了他?
太多的谜题都系在樊散东身上,就算他身为仙人,也不能全盘掌握住人们的心思,神仙并非是万能的,倘若他帮夏萌选错了归宿,那么他对夏萌的歉疚是永远也还不清的,想至此,凌睿尧幽幽地叹了口气。
“凌睿尧,你在这儿。”樊散东的声音充满笃走,虽然他并没有见到凌睿尧的形体,但那声叹息绝不可能出自于他的想像,凌睿尧的确在他的房里,只是故意不在他的面前现身,“为什么不出现?”
凌睿尧蹙了蹙眉,缓缓在他的眼前现身,“樊散东,我想你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譬如说,你隐藏在古董商下的另一个身分。”
樊散东嘲弄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小狼狼’是什么代号?你是特务吗?”
樊散东短短地浅笑了几声,望着凌睿尧满脸忧虑的神情,“这是乳名。”他的真实身分让水恋夜追查出来已经是失策,怎么可能随便到处告诉别人他真正从事的工作? “我从小就是只小色狼,于是我身边的人给了我这个很可耻的绰号。”他并没有说假话,他在暗云里的代号真的是这样来的。
凌睿尧闻言眉头蹙得更紧,“别想轻易用这种答案打发我,如果你没有问题,恋夜不可能对你有兴趣。”恋夜在大学时代就已经是特务界中的一员了,他能够引起恋夜出手,可见他的身分极为复杂。
樊散东的眼神转为十分专注,深邃的眸中有着诡谲的暗潮,“凌睿尧,你似乎了解水恋夜那个女人的身分背景?”在昨晚水恋夜毒害他后,他尚来不及去查出她
的身分,若是凌睿尧早已知晓她的背景资料,他倒想明白她是否如他所猜测的,是娃娃。
凌睿尧缄默地回望樊散东,一切是否已经太迟?不管樊散东的身分是恋夜的敌手还是同僚,特务界的阴险诡诈并非是夏萌所能接触的。他微眯了眯眼,“不管你和恋夜的情况如何,我不希望夏萌遭受到伤害。”
樊散东勾起嘴角,瞅着凌睿尧不悦的神情,“让我去接近夏,你后悔了?”不用凌睿尧提醒,他也不会让夏趟进这场浑水中,夏原本就是局外人,他绝不会让他的女人有发生任何危险的可能。
凌睿尧眼神微黯了黯,“我没有后悔的余地,但是我不希望你害到她。”他能有什么后悔的选择?后悔是留给仍有退路的人用的,他连退路都没有。
“你很矛盾。”樊散东嘲讽地冷笑了声,“希望她幸福,不代表她所有的希望你都得帮她达成。据我的观察所知,她的个性并不适合侍在充满生离死别的医院里,她想成为一个医师都是因为你的因素,既然你想让她忘了你,何不让她完全脱离你的阴影,过她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