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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艾荷为他总是令人吃惊的幽默感无声地轻笑,“谢谢,我好多了。”她真的没有想过把话说出来可以这么轻松,但为何她就是无法对其他人开口,然而他就可以?难道……那是一种在极端脆弱中,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将他当成可依靠的人?

  “还不够好。”阎月缓缓地说道,“你还没发觉新的自己。”

  “新的自己?”她就是她,还有新旧之分吗?

  阎月弯起嘴角,将两人的距离略微地拉开,好让自己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不用再用金钱去衡量你自己的价值,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个体,为什么不去试着接受自己、喜欢自己?”

  “但我……”凌艾荷的神情有些疑虑。她真能喜欢自己吗?过去那个总坐在凌鹰集团十九楼掌控所有事物的冷血女人……

  “不要否定过去,你可以后侮,但不要一直沉溺在悔恨之中,悔恨只会令人更加地意志消沉。你有你能看到的优点,譬如说,你为那个不知名的小男孩付出了你的关心,即使被人说自私也罢,为什么要在意别人说些什么,而不把你的心留一点给自己?”

  凌艾荷摇头,神情转为严肃,“不是那样的,我非常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我甚至冷酷到将人自己也当成商品,和一个我一点也不了解他的男人订婚,只为了集团间的合作关系,我……”

  阎月以吻堵住了她的唇,凌艾荷骞然地瞪大眼珠,未曾料想过他……竟然吻她?她推着他的胸膛,试图将这个侵袭她所有感官的男人一把推开,但她发觉他似乎打定主意不放开她了,他……

  如吻她那般地突然,阎月很快地结束这一吻,虽然他很想更进一步地吻她,但他明白以目前的情况就足以令她震惊,而他不想在她刚开始对他卸下防备的最初就吓跑了她。这一吻的目的只在于获得并转移她的注意,也许……有点宣示他对她所产生的独占欲。他瞅着呼吸急促的凌艾荷,她显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眸里净是对他的疑问。他微微地扯动嘴角,冰绿色的眸子蒙上谜样的黯潮,“你没有咬我。”

  “那又怎么样?”她吃惊都来不及了,哪来得及咬人?

  “这证明了……”趁她还在惊愕中,咧着嘴邪笑的阎月又在她脸上偷啄了一下,丢给她一句谜般的话语,“你愈来愈可爱了。”

  ***

  “璎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睿晨万般焦虑地望着倪璎歇,焦急中不外暗暗地呼了口气。终于找到她了,自吃午饭的时候她的神情就怪怪的,接下来就不知去向,害他简直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找,总算在顶楼的空调室外闻到一股酒味,然后……他毫不考虑就闯了进来。

  果然盘坐在昏暗嘈杂环境角落的人正是他遍寻不着的未婚妻,瞧地上倒的瓶瓶罐罐和她露出的原形,凌睿晨警觉地将门反锁,以防有人发觉她的身分。空调机庞大的机体卖力地运转着,但倪璎歇却丝毫不受这些嗓音的影响,开了罐啤酒又爽快地一头仰尽,四肢与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灰尘沾上污点。

  “大白天喝酒,你想干什么?”凌睿晨飞快地夺走她手上的啤酒罐,企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但她就是硬赖在地板上和灰尘缠绵,怎么也不肯起身。

  倪璎歇望了他一眼,顺手又拿起另一罐啤酒,“我想喝酒。”

  “不准喝!”凌睿晨又将她的酒罐夺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璎歇是爱喝酒没错,但她绝不是酒鬼,她对酒类极能自制,除非只有自己在场,否则她不会冒险让其他人看到她喝酒后的样子,“这里是医院,你想以最快的速度被人解剖?”

  “可是我想喝嘛!”倪璎歇索性耍赖,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将自己的体重完全依到他的身上,娇媚脆弱的猫瞳里隐的地泛出一丝泪光,“睿晨,陪我喝好不好?这样我会开心点。”

  这不是寻常的璎歇,凌睿晨立刻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他将她带进怀里,低声地安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快乐的时候会喝酒,但他见过她在痛苦的时候也会喝酒,藉由酒精逃避掉她不想面对的事情。

  “艾荷姐……”倪璎歇梗了下,“她醒了吗?”都怪她,为了脱离组织害了一个人。当她知晓艾荷姐跳楼的导火线是为了那五百亿美金之后,她简直无地自容,她果真不该为了自己而害到那么多人,先是慕容和方青啸的事,后来则是在她恐惧时对她呵护得有如亲妹妹的艾荷姐……

  凌睿晨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么快的。璎歇,我明白你喜欢大姐,但你因为大姐的事而那么伤心,家里面的人看到只会更难过,相信大姐一定会好起来,好不好?”最近璎歇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甚至有一度跟他莫名地闹别扭,吼着说不嫁他,但自己却怎么也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只能猜想她是得新婚前的新娘恐惧症,再加上突然接到大姐跳楼的消息,难怪她的举动会如此剧烈。

  倪璎歇在他怀里抽搐,“睿晨,也许我不该嫁你……”如果不是她想待在他的身边,也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事情,平静的凌家被她搞得乌烟瘴气,而她却无力挽救这场风暴的发生,然错误已经造成如此不可收拾的结果……可恶的殿下,为什么把主意动到凌家头上?就算是她的赎身价,也犯不着要凌家出啊!

  “你说什么傻话!”凌睿晨报复性地搂紧她,“你不嫁我,我找谁结婚去?”

  “谁都可以,就是不要找我。”倪璎歇愈想愈难过,干脆将泪水和着灰尘抹到他的白衬衫上,“我是个祸害,娶了我会倒楣的。”

  “你不嫁我,我会更倒楣。”凌睿晨抬起她的下巴,发觉她整张脸简直被画成花猫,不若平时艳光逼人的模样,反倒像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他不能自抑地轻笑出声,用袖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污痕,“别忘了,我说过我的爱只能给得很少,也只能给一个人,如果你跑掉了,我就做一辈子的单身汉,再回头去我杰利……”

  “你敢找他!”倪璎歇狠狠地捶了他一下,随即又心疼地投入他的怀抱中,心中满是对凌艾荷的愧意,她轻轻地在他的怀里细语,“怎么办?即使明知道会如此,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

  凌睿晨满意地微笑,完全不知道她深埋在心底的心事,“离不开我当然最好,我也不准你离开。”

  但倪璎歇可无法像他那么乐观,她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而她却仍然无法亲口对他说出,她过去做了什么错事,她害怕他责难的表情,更怕他会因此而离开她。一旦他知晓她过去的身份,他还会待她如常吗?倪璎歇咬唇抑下摇头的冲动。不,她不敢想,结果她还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不惜牺牲掉其他人的性命……

  第七章

  生命中最要紧的事,是学着“付出”爱,以及“接受”爱。

  ——摘自墨瑞·瓦兹《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课》

  05:15PM

  她……可爱吗?

  路过医院旁边的镜子,凌艾荷不自觉地往镜里看去,却失望地发觉镜子上没有她的影像,镜面上的是透明的,而她不是实体。她缓缓地放下了在颊边的手,像是突然对自己已经习惯的容貌无法确定。

  她知道在外人的说法里她是美丽的,她从小就被人称赞是美丽的小女孩,但她始终无法相信那些人的说辞,也许他们是在口头上奉承她,因为她显赫的地位;长大后,成熟和干练之类的形容词开始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人们不再注意她的容貌,而对她的工作能力给予赞许,但她明白,在初成长的青春期,她曾仔细观察过自己,不免也和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比较。

  她晓得自己长得一点也不特别,她没有老五那双会说话的晶莹大眼、没有晚晶不食人间烟火的灵秀气质、没有慕容的英气、更远不如璎歇的冶艳,她的五官组合起来并不难看,但是平凡无奇,略薄的双唇和尖锐的凤眼只给了她更多的阳刚与冷冽。适当的妆扮让她尚可评为中等美女,但那只是表面的修饰,和凌家每个帅哥美女相较之下,她像只丑小鸭。她让他人臣服她的美丽来自于她的自信,她的自信带给众人她绝不输人的错觉。她常听人赞美她的冷静、机智、美丽,但……

  可爱?这种只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的赞美词,她从来无缘得过。凌艾荷直觉地飘进她的病房;在上方俯视着床中央被各种仪器包围的肉体。

  那就是……她吗?凌艾荷微微地拧眉,像是不认识床上躺的女人到底是谁。略微浮肿的素净脸蛋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即使平静也仍然上扬的柳眉像是对世人宣告她的固执,嘴唇全然没有女性的柔美,紧推成刚硬的线条……这样躺进医院仍表情顽固的女人,这样的她……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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