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不告诉她?他为何不来找她?难道他是因为她是个小乞儿,不屑和她多加来往吗?那么她多年来的季小扬激动地流下了两行眼泪,她并未擦去颊上的泪水,只是低着头将渗进泪水的饭菜用力地扒着,吞下多了份咸涩的菜味,并借着碗筷响亮的声响来掩饰她心中的激动。
王爷……她不敢认他,她甚至于现在还是个乞儿身呢!更别提她至今身陷牢狱。呵!她怎么敢认他呢?
她作梦也没想过他们的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王爷……多么令她苦涩的名词啊!
难怪当初他会抛下她一个人走掉,当然的嘛!他是个平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王爷”啊!
季小扬拚命地扒动着饭碗,连碗里的饭菜全倒出来了也不晓得。
赵怀睿从一进牢房就一直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季小扬的脸全掩在那个大碗里,令他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小扬是明显地长大了不少,但仍旧是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棠,也许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小扬看起来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子单薄得都可以见骨了。
小扬的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饥黄面瘦,模样说有多糟就有多糟。当赵怀睿见着季小扬这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许久不曾动摇的心居然揪结了起来。
赵怀睿拂开了思绪,走近牢房旁扶着牢桩蹲了下来轻声,和缓地叫唤她:“小扬——”
季小扬浑身一震,挪了挪身子,将背对着赵怀睿,依旧扒着她的空碗,不知怎地,她听见赵怀睿再度叫着她,眼泪就不争气地直淌了下来,她想停都停不了。
“大胆狂徒!见着王爷还不下跪?”狱卒见这个原本有礼的小乞儿居然敢将背对着王爷不搭理他,不禁出声喝道。其实他这一‘出声是想提醒季小扬,免得王爷在一怒之下杀了这个令人讨喜的小丐儿。
季小扬听话地放下了碗筷,连忙地转身频频向赵怀睿磕着头,她不敢答话,只奢望让赵怀睿当他是认错了人,以为她不是季小扬。她猛力地磕着,心里上的羞惭与酸楚远胜过身体上的疼痛,就让她一头撞死好了!
“小扬!”赵怀睿慌张地想去阻止季小扬自残性的举动,无奈牢桩隔开了他俩的距离,他不耐地吼着狱卒交出钥匙:“钥匙给我!”
狱卒惊异地看着赵怀睿,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小乞儿竟然和王爷熟识。
而王彦之也是头一次见到赵怀睿失去冷静的表情。
见狱卒慌忙地拿下了身上的钥匙,赵怀睿一- 把抢过手后火速地打开了牢门冲进去,制止季小扬再继续伤害她自己。
季小扬早已将额头撞破了一个洞,鲜血淌在灰尘满布的地上显得求目惊心。赵怀睿强拉住她,但她还是一头想撞地拚命将头低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季小扬!住手!”赵怀睿心急地狂吼道。
季小扬投有答话,只想着如何摆脱赵怀睿的箝锢,让她一死百了。,“季小扬!”赵怀睿稳稳地抓住季小扬的身子,扳着她的脸让她正视着他。他气愤的眼神足以让一个大男人吓得两腿发软,但是这一眼,望见季小扬那圆睁睁的大眼在瘦小的脸上显得更为突兀,赵怀睿就狠不下心来大声地责骂她。
季小扬用力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来她想躲也躲不掉了,只能拚命地擦着竟自流个不停的眼泪,把那张鲜血、尘土、饭粒和泪水交杂的脸擦得更为肮脏。
“小扬,你不认识我了?”赵怀睿藏不住言语中的温柔,轻声地问着她。
“嗯……大……大贵人。”季小扬慑孺了一会儿,方才声若蚊呐地低声喊他。
赵怀睿朝王彦之和狱卒望了一眼,示意他们让他和季小扬单独谈话,而王彦之见状果真识趣地带着瞠目结舌的狱卒离开了大牢,心里想的全是赵怀睿如何认识这个小乞儿的疑问。
赵怀睿丝毫不觉地用着他昂贵的衣棠擦着季小扬脸上的污痕,轻柔得似乎多用点力就会将季小扬的脸擦破似地,他一面擦一面责备她。“你这是在于什么?
见到我就拿自个儿的头撞地,不想见到我吗?“
“是……不……不是。”季小扬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眼泪此时流得更凶了。
赵怀睿瞧她的泪水似乎是怎么也流不完,不禁用手指把她的泪水按住,“小扬,你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个哭法简直就像个娘们似的。”
“你说的话我全记得。可是我忍不住嘛!”季小扬诚实地回答,“我……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这不就见到了吗?话说回来,你怎么没照我的话做,把玉佩卖掉去念书?”赵怀睿仔细地瞧着季小扬额头上的伤,暗自庆幸只是皮肉之伤,要不然等以后痊愈就难看了。
季小扬沉默地揪着赵怀睿充满着关怀的脸,心里十分地感动,这八年来的阻隔似乎没有改变他好心的个性,他虽然是个王爷,但还是她心里最景仰的大贵人。
“怎么不回答?”赵怀睿皱起了眉头,望着季小扬大得不可思议的眼睛。
“我不敢卖。”
“不敢卖?”赵怀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块玉佩可以供给你念书,为什么不卖?你又不想念书了吗?”
“我很想!”季小扬争论,“可是那天你什么也没说地抛弃了我,这八年来我一直在木屋里等你,你又没有出现过。我想再见到你,但是如果把玉佩卖了就真的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
“抛弃你?”赵怀睿的声音真有点怪怪的,瞧小扬把自己说得好像被他抛弃的怨妇似的。“我没有抛弃你。”
“你有!所以我在木屋里等了你八年,所以我宁可做个乞丐也不肯卖掉你的玉佩!可是你连回都不曾回木屋里一趟看看我还在不在,要不是今天我被人抓来坐牢,不晓得你这个大王爷还记不记得找这个小乞儿!”季小扬怒火直线上升地将这八年来的挫折转为对他的控诉!“
“抛弃是对女人的用词,也许我真疏忽了你,但你也不必就这么放掉念书的机会啊!等你考上个一官半职,你还不是会见到我?真是固执!”赵怀睿真没想到季小扬会为了再见到他而宁愿放弃念书的机会。
“我是笨!”季小扬气愤地回嘴,“我笨得等你回来,笨得被你抛弃,笨得乐意做个乞丐,笨得帮你整理房子!”
“小扬,就算你不卖玉佩,你还多得是其他的机会做别的事啊!你可以做大户人家的长工,为什么就不肯上进一点,乖乖地做一份正当的工作?”赵怀睿对于她仍然做着乞丐的事最为气恼。
“你以为我没有吗?我试过。”季小扬一想起那个肥得吓人的张大户,不禁悟住嘴干呕了起来。
“小扬,你没事吧?”赵怀睿拍着季小扬的背,“怎么一回事?”
季小扬不停地干呕着,难过得眼眶里冒出了泪水。
赵怀睿一直平心静气地等到季小扬的干呕渐歇,才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提到这个你会有这种反应?”
“呕……我遇人不淑。”季小扬仍捂着自己的嘴。
“遇人不淑也是对女人的用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怀睿真败给她了。
“我……”季小扬又拚命地压抑着于呕的举动,“我……去年曾经想过不……呕,不做乞丐了,于是我去找……。呕,找富有的人家做,……,呕,做长工。可是他们都不收我,嫌……嫌我太瘦小,后来有一户姓张的有钱人家…………呕,他肯收我,可是……呕,到了晚上……我才知道……呕,那个有钱的张大户……呕,他要……要……要,呕,要我……呕,陪……呕……陪他……上床。”季小扬一说到这,又停不下地干呕了起来。
“那个张大户居然喜欢男童?!小扬,你有没有……”赵怀睿十分骇然。
“我……拿花瓶,呕,砸了他的脑袋……后来,呕,就逃出来了……”季小扬虚弱地摇了摇头。
“幸好你没事。”赵怀睿真松了一口气,“但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这种人!仗着自己有钱,欺凌你这样的可怜人,也难怪你宁愿再沿街乞讨,做一个小乞儿了。”
他一想起季小扬曾受过这种惊吓,就恨不得将那张大户的骨头拆下来熬汤!
“不,我不做乞丐了,呕,我要做一个囚犯。”季小扬脸色苍白地说道,“在这儿有得吃,有得喝,我宁可一辈子也不出去。”
“但是你没有自由,只能终生待在牢房里。”赵怀睿很能体谅季小扬的想法,“这么着吧!小扬,我收留你。”
“什……什么?!季小扬吃惊地抬起了头望着赵怀睿。
“小扬,你到我府里做长工吧!有我在府里,没有人会欺负你的。”赵怀睿心想让小扬就这么回到大街上去乞讨也不好,干脆将他收回王爷府,也好让小扬不必再愁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