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路过街角,君应阳立即怒意冲大地将她按在墙角,深黝的黑眸里兴起巨涛骇浪。“你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明白。”宫樱甯双辱微颤,在他的怒视下强扌丁起勇气。“就是明白,我才会在科场。”
“你明白?!你明白就该清楚以女儿身入科场是要杀头的,你明白就不需骗我,却背地里瞒着我冒名顶试,你嘴里说着你不会应试,但你却冒了苏念学的名!若非真的苏念学也来了,你以为你就可以真以苏念学之名取得
官职?”
“苏念学……来了?”宫樱甯讶异地睁大眼,感觉到好不容易在她面前浮现的前景,却又因苏念学而粉碎。千算万算,她算定苏念学不可能赴京赶考,可是……,
这就是方才监员核对她身份时,面露疑色要她等待的原因吗?
因为真正的苏念学也来了?
“他早你两天来,如果不是我刚好在周大人府中,等你被揭穿,你全完了!”君应阳抑不下心惊胆跳地暴吼,狂怒地摇晃着她纤弱的肩。“为什么你要骗我?!女子无法晋身取仕是不变的道理,为什么你就是想不开。当上官、成天担心着何时被砍头,真对你这么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实在被他摇晃得受不了,宫樱罔忍不住地叫道他抓得她好紧、好痛,她也是第一次见着他如此暴怒的摸佯。
“璎甯!”他好想狼狠地摇醒她,也想将她揉进怀里,让她不再有心思想到其他的事情。
若应阳蓦然想到他的力道之大足以摇昏她,低首瞅着她含泪的眼眸,心中又是一疼,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拥在怀里,语调满是懊恼,“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你听不进我的话,却想瞒天过海,但你却半丝也不体谅我每回为你轻妄的举动,悬了多少胆子、操了多少心。”
“我怎会不知?”宫樱宵隔着泪雾望他,“你收我,是让我灭绝进仕的念头;你要我,是让我离不开你;但……”,她咬了咬唇,止住不语。
“但是什么?你跟我要的,我全给你了,你还希望什么?”他此刻点也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进仕,难道她眼里就没有他的存在?!
宫樱宿静默半晌,盈泪的水瞳认真地瞅着他的眼眸。“我想追上你。”
“追上我?”君应阳顿了下,蓦然明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深感不可置信。“樱莆,你疯了是不是?你有男儿的志气,不愿民于人下,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不可能的?我姑息你留在书院,不代表朝廷也会姑息你欺君!”
“但是我不甘哪!”
“不甘就能拿你的命来玩?”
“若能有一丝机会,拼上一条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跟着他,不会有幸福的;唯一的法子,只有能与他齐头并进,他才会……真正重视她的存在!
原来……原来是她的气节作祟,
岩应阳愤怒地觑着她,却未料她竟心高气傲到想与他一争长短,这算什么?!
“我绝对不会让你进科场。”他眯细了眼,强迫自己别为她的眼泪心软,冷声撂下话来。“必要时,我会告知周大人你就是冒名之人,届时连我都保不了你;这祥你还想应举?”
宫樱甯脸色倏地刷白,天法置信他不愿她追上他,竟……威胁她将会主动拆穿她的身份?她努了努唇,问他也问自己。这就是你的‘知心’?”
她……好傻啊,应考的动机是为了他,然他君应阳静默地瞅着她,冷冷地颔首。“就是‘知心’,才不愿你做傻事。”
宫樱宵恍若突然失去了生气,双膝发软,缓缓地沿着墙边跪了下来;君应阳拧眉瞅着她,明白她心里作了决定。
“好;我不考、我不考……”这就是他的“知心!就是他所认为的知心!
心都凉了,她还强求什么?低低的,宫樱甯喉头冲出哀涩至极的轻笑声,嘲弄自己心里曾有的可笑狂想。“我不考……”
“樱甯!见她失落至此,他忍不住默叹一声,蹲下身来紧捩她的肩头。“你只要有我就好,你想要的功名,我替你考。”
只要有他就好?宫璎宁垂首冲出声短笑,极缓地抬头,盈在水眸里的除了泪光,还有空洞凄凉的绝望:“我的心……你根本不懂。”
三日的闱场隔绝了君应阳劝服她的机会,而其后等待放榜的时候,她躲他远远地,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每回遇着,他瞅着她眸里的无奈与嗔愁,只能当她长久以来的梦想被自己打破,短期内,抑郁矢志的她绝不会有心谅解他。
粉樱纷飞之时,京城里的皇榜贴上了三中进土的名单,君应阳名列一甲状头,参加殿试得召晋
见,由皇上御笔钦点取得状元名义,功成名就唾手可及。
功成名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招邀蜂拥而来,他成日无法待在别府里;而她特自己隐身于市井间游荡流连,也不愿见他。
不愿见他,并不代表她听不见市井小民里的传言,驿站与客栈邑满是关于今年新科进榜的消息,她连喝杯茶都能听着他的名字。
“关于新科状元君应阳的新消息,你想不想听?”
宫樱帑手边微顿了下,虽告诫自己不该听隔桌的人在说些什么,但她就是无法限止自己去听,去从他人的小道消息中得知他最新的进展。
市井小民传来的传言虽然夸张,但若但几分凭据,又岂会空穴来风?
“我怎会不听呢?”另一名书生说道。
“今年鼎甲三状元就数他最年少,听说圣上见了他就笑不拢嘴,直夸少年出英雄;比赶我这个既无祖荫又无家产,屡次应举,却连副镑都名落孙山的穷酸书生,就只能听听他的传言干过瘾头。”
“哎,君应阳是什么命,你又是什么命;他是江南君府出身,光论君家在京城里铺了一天的收入,就足以压死你一家大小,冲着他背后的财势,你说朝廷会轻待他吗?”
“是啊,什么都比不过,我有什么好说的?有道是;锦上添花时待有,雪中送炭众人无,春闱过了我还不返乡,就是怕见著我家人失望的嘴脸啊。”书生闻言又叹了一声,“有什么传言就快说吧!我的盘缠所剩无几,等明儿个结了这茶栈的帐,就算不想回去,我也得返乡了。”
“真可惜哪,你没我这长住京里的八好运气。”那人虚伪地叹息一声,表示同情书生的遭遇。“今年的主监官是吏部尚书周迈周大人,而君应阳是他前两次春闱看上的人材,这点你知道吧。”
“废话,听闻君应阳应闱前还特地去见了周大人一面,两人关系之密切,连与周大人在朝为敌的李大人也深感不悦,不是吗?君应阳深受皇上青睐,一旦入了翰林院,周大人等于如虎添翼啊!”
“哎,过就是啦;谁人不想拉君应阳进自己的荫下?左御史洪大人和苏石相都有意将女儿许给君应阳,有他们的权势在,其他人想攀关系也不敢太嚣张,但是这周大人可就不同了,他是提祓君应阳的人,哪可能让别人轻易地将他盼了五年的宝贝给挖走?所以说,君应阳最近应该会答应迎娶周大人的二女儿吧。”
“周迈的二女儿?你是说……”
“就是你说的‘锦上添花’啊‘咱们京里最如花似玉,让周大人连嫁都舍不得嫁掉的周家二女,已经决定嫁给君应阳了。”
“这事已经定了吗?”书生十分讶然。
“不定成吗?君应阳一来无家室之累,二来断不可能推拒恩师的好意,而周家二女在京里的风评又好,换作你是君应阳,哪有不娶的道理。周大人可偕嫁女来划清君应阳与其他人的界线;而君应阳,就该算是周大人那一边的人了,”
嫁女?
宫樱甯浑然未觉她紧握茶杯的手.发着抖,直到热烫的茶水溅上她的手背,她才醒过来,瞪着雪肤上斑斑的红渍。
嫁女……
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听那两人说得如此笃定,她几乎无法去深想过多久她将见到周家二小姐迎娶的场面。她眨了眨眼,脑子里量弦成一片,无力深思君应阳是否会答应下这门亲事。
但她明白,官场并不是考上状元就能平稳无波的,为了自身的仕途、为了飞黄腾达,迎娶官家之女是必然之事,前有明鉴,甚至有人为了能攀上这一层关系,”封休书休掉了数年来甘苦与共的妻他不可能拒绝的,回拒了周迈的好意、也等于让周迈的面了挂不住。当市井间已经开始出现臆测之时,周迈更不可能放过他;因为这
已不是面子问题,而且也牵连到周家二小姐的清誉,他或许能不顾恩师翻脸,却不会不顾一名闺女的清誉……
宫璎莆狠狠地呼了好几口气,只觉胸臆闷得喘不过气,揪痛菩她难以呼吸。她脸色惨白地捂住自个儿的胸口,直到她的摸祥引来店小二担心的疑问,宫樱霄挥了挥手,说不出半句话来,付过帐后摇摇晃晃地走向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