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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樱甯气定神闲地拿起纸吹于墨汁,心想实在服了苏家的长子,长她几岁的人了,居然连应考的策论都写不出,还想学人当官?哈!若非事前苏老夫人以千产两银子捐通了监试,恐怕少爷就真得枯坐在科场里等着变干尸。

  “樱甯!”苏念学气恼地瞪着窗外。那丫头还是一个影都没有,不早说过题目是什么了吗?难不成她书念得比他好都是假的,连这种题目也答不出?

  “嗯哼。”夫子干咳了两声,哪不明白苏念学闲耗个把时辰,就是等着下人帮他答题。”苏公子,贵府虽说你身体微恙,无法入科应试;但这时辰也过得差不多了,你答得如何?”区区府试还要作弊?唉……

  “呃,我头有点疼……”苏念学刻意捧住头低吟一声,“学生受到些风寒就会犯头疼,还望夫子见谅,能多些时间让学生答题。”

  风寒?宫樱甯面露讥笑,真的想笑翻过去了,她昨夜才发现少爷熬夜看些风月书呢!倘若应试的题目是“庸人传奇”,少爷笃定可以高中解元。

  “好吧,就给你再半个时辰。”夫子无奈地掐须转身,明了他若不背过身给苏念学一个机会,恐怕月过中天,苏家公子还会继续闹头疼。

  再说监试的银两他也分了,没道理真在这时候找苏家人的碴。

  “樱、甯!”苏念学紧紧地握住了笔,气声之大连夫子都听得出。

  宫樱甯忍住笑,将代试的纸团对准抛向苏念学。可怜的苏家大少爷,天性驽顿,却偏偏得受苏老夫人望子成龙之灾:就算真考过了府试成了举人,一个州府试又授不了官职、过了秋阖,冬集礼部,接下来还有春季的礼部试和殿试,老夫人铁定会叫少爷一路考上去的。

  苏念学如获至宝地捧着他的救命仙丹,朝微探出头颅的宫樱甯抛了一个白眼,确定夫子没再望着他后,努力地辨识着她娟秀却龙飞凤舞的字迹,用力地刻上他的卷子。

  唉,为了当个小小的官,值得吗,一点人上人的气节都没有。宫樱甯咧嘴摇了摇头,转身绕过庭院,反正她的事办完了去找巧瑟,谅少爷也不敢说什么话。

  “小姐,你又偷懒了,”巧瑟远远就见她过去的主子大摇大摆地晃了过来,不禁皱起眉头。她明白小姐淘气,但总得有当下人的认知啊!

  “偷懒,我没啊;少爷正忙着呢。”宫樱甯笑嘻嘻地将巧瑟抓到一旁的树下纳凉,“你说好不好笑,州府试的题目年年相差不多,可我们的大少爷还是看着题目.就愣住了脑子。”

  “小姐,这话可不能让人听到。”巧瑟拧眉告诫道:“小姐,你天资聪颖,一个府试当然难不倒你,可若让老夫人知道是你帮少爷代试的,那少爷挨了家法,回头会找你麻烦的。”

  “是他不念书;又不是我不念书,我也没办法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念啊。”宫樱甯摇了摇垂至耳边的发髻,“念学、念学,亏老夫人一心一意只要他念书,啥事都不用理;就算找了我当他的伴读,陪他读了五年书,他仍旧念书不求甚解,再念十几年也没用。”

  “少爷的书全念到小姐的脑于里去了。”真服了她家小姐,“可小姐再会念书又能如何?又不能应举。”

  “是啊,这也是我最不平的事情。”宫樱甯喃喃地说道。她厌憎极了她的女儿身,五年前拆了她的里脚布,就以为自己能像巧瑟那样能跳能跑,但她是能走稍长的一段路了,脚板上的旧伤却依然存在,每回伴读站过了头,回房后她总抱着酸疼不已的脚暗自蒙被饮泣。

  “小姐,人各有命,这种事又强求不来,目前我们能够温饱,已经是万幸了,当年我们来苏家做婢女,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苦不堪言,小姐也常因为做不了什么事而挨打,但自从老夫人发觉小姐能读能写后,就把小姐调到少爷身边伴读,这样还有什么好怨的呢?”巧瑟对她目前过的生活可是满意极了。

  “是没什么好怨的,总比芙棱姐姐……”想到宫芙棱,宫樱甯的水瞳黯淡了许多,“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要落籍,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小姐……”巧瑟见不得她开朗的主子一想起芙棱小姐,脸上的笑靥就失去了踪影,她微挑了挑眉改变话题。“小姐,你说少爷会不会考过府试?”

  “有我在,怎么可能不会?”宫樱甯勾起一边嘴角,春意霎时又回到了她娇俏欲滴的嫩颊上跳跃。“倘若女子也能应试,我有十足的把握上京;但能应试的偏偏只有少爷。这州府试还能花钱买通地方,但礼部试由礼部监试、殿试还要见到当今皇上,我就不相信少爷礼部试能过关。”

  “要见着皇上,才会有官做吗?”巧瑟听得头晕脑胀的,什么科考全都和她八竿于打不着,她连想都没想过作官这么麻烦。

  “晤,想当大一点的官就得见皇上,若是地方上的小官,礼部试后由礼部直接任命就行了。”宫樱甯眨了眨眼,“可惜就可惜在这里,假设想让芙棱姐姐落籍,必须是大官去关说拿管落籍的官员才行,一般的小官连芙棱姐姐的面都见不着,所以说,我根本不能巴望少爷,才气我为何不能应试。”

  “小姐,就别再怨了。”好不容易才让小姐开心点,怎么话题又扯回原处?

  “唉,是不该怨。”宫樱宵无奈地瞅着晴朗的蓝天,深深地叹息。

  忆起当初在里脚布里发觉的那块芙蓉块,又教她如何能放得下……

  有她的帮助,苏念学的州府试当然过了,但未中解元,倒是令宫樱甯挫折了好一阵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她的文章中不了头名,直到她阅过试卷,她才发觉——

  苏念学这个天字号的呆子,居然连抄着她的试卷,还能抄错字!

  宫樱甯面无表情,望着苏老夫人执住家法的手抖个不停。老夫人只当少爷居然在应试时错了个字就要打;若是让老夫人知晓那篇文章根本不是少爷写的,那少爷的命不就没了?

  气归气、想归想,她可不想陪着一个呆子一起被打死。宫樱甯抿了抿唇,“老夫人,您就甭生气了,少爷写错字也不是故意的,他应试时犯头疼,能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写出这样的文章,老夫人也该欣慰。”

  “欣慰?这么简单的字也能错?”苏老夫人厉眼一瞪,瞅着宫樱甯。“甯子,可别以为我人老糊涂,什么事都不知道;以前你帮学儿填赋对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花了大把银子让他在家里考试,任你暗中帮忙,他才能成举人,结果他连抄你的文章都能抄错,这样又怎么考省试?”

  呃?宫樱甯错愕了下,没料想过苏老天人早已知道所有的实情,她忐忑地瞄了老人人一眼,随即双膝落地,

  “老夫人……”

  “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生了个不长进的孩子,让你陪他伴读,也是希望他能学到你的一成,可是……”苏老夫人愤怒地咬齿,瞪着跪在蒲团上的苏念学,“可这孩子就是不受教,居然以为用瞒天过海的伎俩,我就不晓得他心理的鬼主意。”

  “娘……”苏念学欲言又止,压根不敢跟母亲说自己无心念书。

  “还敢叫娘?你这个不肖子!”苏老夫人愤怒。也无奈极了。苏家行商积善几代,都盼着能出个官,可她生养的孩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子,偏偏又让她见着了甯子的聪颖,一目十行、过同不忘。

  怨她生不出像样的孩子、也怨甯子是个女儿身;若甯子是个男孩,她还可以收养甯子做义子,光耀苏家的门楣……

  女孩家能做什么?甯子再机敏,再得她心,还是个姑娘啊!

  “罢了!”苏老夫人猛叹口气,甩开了手中的家法直瞪着苏念学。“我逼你也不是、求你也不是,考上了府试又能如何?春天一到,你的省试能叫甯子代考吗?家有千金,也总有被你散光的一天。”

  “娘?”苏念学忽然听懂了老夫人话里的含意。娘说不想再散财帮他捐官,这意思岂不是跟他说,不用再念书考功名了?“你是说我……”

  “不。”苏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在你还没把我给气死前,我要你上书院;今年暂且就放过你,等到你真能以自己的能力应试了,等后年春天考个官回来给我光宗耀祖!”

  “可是娘,我根本……”

  “别说了!我就不信我教不好你这块朽木!”

  她虽明白儿子极不受教,但是她又怎么跟祖宗们交代?“让你考一辈子也罢,我非看你当上官不可!”

  书院?宫樱甯若有所思地瞄了瞄一旁的呆头鹅。念了五年连首试帖诗都写不好的人,上书院也只是白费时间吧?真不晓得该说是老夫人执念太深,还是根本分不清楚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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