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青点头,却又疑惑地开回:“为什么?”
湘云无奈地轻叹日气:“如果他知道我是个女娃儿,他会如何对我呢?”
沅青了解了,以她对司徒文声的认识,他一定会对湘云小姐敬而远之,毕竟他是惹不起良家妇女的。
“但,你也不能这样长久下去的,更何况司徒大哥最恨别人骗他,总该想个法子呀!”她好心地提醒。
湘云却白了脸。完了,他最恨被骗?
“小姐,”沅青迟疑地叫道,“你该不会喜欢上司徒大哥吧?”
“有这么明显吗?”湘云自嘲地反问。
沅青低叹,似是同情也似是高兴:“其实司徒大哥是个不错的男人,他会是个很好的归宿。但他现在不能娶亲,他得在司徒家的大公子娶妻生子继承司徒家之后,才会论及儿女私情。”
“为什么?”湘云惊问,全然不明所以。
沅青耸耸肩:“我也不明白,就好像他为什么要努力丑化自己一样,我一点也不知道理由。”
湘云默然。为什么他要如此糟蹋自己呢?
“此次他将他的老相好大方地赠与相识还不到三天的冯云,外面可要如何说他?”她冷笑一声,“大概说他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吧?”她猜测。
沅青点头:“这样正合他意。”
“正合谁意呀?”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冯延年微笑着走进竹亭。
“爹,你回来啦!”湘云连忙上前招呼,并在心中祈祷,希望爹没听到太多,否则她就得面对火山了。
“再不回来,不知你这个丫头会做出什么事?”他开玩笑地骂道,在石椅上坐定。
“怎么这样说?湘云可是大家公认的乖女儿呢!”她撒娇。
“是,你大部分时候都乖,在人前更乖,但你一固执起来可就麻烦了。”他低笑。
“讨厌。”湘云跺脚,女儿娇态毕现。
冯延年呵呵笑开怀了,眼角一瞥,看到了沅青:“咦?这位姑娘可真眼生,不是咱们府上的婢女吧?”
“她是。”湘云却肯定地回答,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说谎,“她已经在咱们府上做好久了,我看她乖巧,特地请总管调来给我当侍女的。”
“是吗?”冯延年偏着头思索,“我怎么没有印象。”
“咱们府上人多嘛,而且爹也不年轻了。”湘云打算要混水摸鱼温得爹爹脑袋糊糊的。
“胡说,我还没那么老。”冯延年立刻假装生气地低斥。
“是,是,是女儿说错了,爹,对不起啦!”她还真会撒娇。
冯延年顿时又笑开了,根本不记得要追究沅青是谁。
“对了,”他想到了某件事,“下月初一,湖广总督袁振要来岳阳城,知县特地要我带着才女一起赴接风宴,好让冯家小姐一展高人的琴艺及迷人的歌声。”他说。
“我才不要当个娱兴节目呢!”她娇嗔。
“这可由不得你。”冯延年顿时变了口气,“爹既已答应了人家就绝不能背信。”
“好啦,我去就是了。” 她立刻答应,并且装出一副委屈样。
“这才乖。”冯延年高兴说着,站起身,“好好练琴,可别让爹丢脸。”接着走出亭子,“啊!对了,我接到你大哥的家书,说他再过十天就要从京城回来了。”他半路回头补充着。
大哥要回来了,真正的冯云要回来岳阳了,太快了,湘云发毛地想道。若让哥哥知道自己用他的名字在外面玩,甚至还带回了一个别人的老相好回家当……
天,她要如何面对他的怒气?
“小姐,你真是足智多谋。”沅青却在此时钦佩地叫道,刚才湘云小姐的对答真是太妙了。
咦?小姐怎么都不出声,反而还一副苦恼样。是为何事烦心呢?她暗忖。啊!该不会……
“放心,小姐。”沅青拍拍湘云的肩膀,“司徒大哥绝不会去参加那种宴会的,他最讨厌高官达贵及繁文缛节。”她说得相当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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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轻松的脚步,文声走出了房门,迎着暖暖春风,他正打算出门去与云弟乘着画舫畅游洞庭湖。
走下阶梯,却碰到带着忧容的亲娘及五岁的小弟,顿时原本上扬的嘴唇平复成直线。
“娘,”他上前恭敬地请安,“好久不见,你好吗?”
“难得你还有孝心问好,否则我还真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娘了,竟然狠心到一连十天让娘见不到你。”她心痛地苦笑斥责,充满嘲讽的语气有着失望及苦恼。
“娘,怎么会呢?我只是最近忙了点而已。”他红着脸,羞惭地低喃。
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当时的情况的确不是她所能抗拒的。但每次一见到她,仿佛就深刻地提醒他——是他害苦了娘,是他害娘差点名誉扫地,自杀身亡,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呀!
所以,为了避免痛苦,他躲避她。
风韵犹存的风采玲凄凉地笑了笑:“是吗?但你不是都没去工作,整天在外面玩吗?为什么连见我一面也没空?”她措辞凌厉地质问。
文声顿时无语,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着头。
“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讨厌娘?”风采玲心碎地出声,破碎的声音带着呜咽。
文声立即抬起头,难过地看着亲娘一脸苦痛。他该如何说才能安慰她?才能让她好过些?
但他要怎么说,难道要他明说他不是讨厌她,而是厌恶自己,恨自己曾带给她巨大的苦痛?
他能预料到她会怎么说,甚至连爹也会这么认为。
他们会说不管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都是司徒家的子孙,绝对有资格继承司徒家的家业。
但,他的良心和自尊不允许,即使他们不介意他不是司徒家的子孙,可是他介意。
“不是。”他沙哑地说道,“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她问,仍然满怀心痛。
文声说不出理由,所以他只能默然。但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又让他觉得不忍,觉得自己满身罪恶。
“我以后一定会常去探望你的。”他承诺,却没有把握自己做得到。
“你已经这样保证过好几次了。”风采玲显然不相信。
文声长叹。心里知道这诺言总有一天会实现,等到司徒文柳娶妻生子继承一切。到时他就可以放开荒唐的伪装,尽力辅佐他兴旺司徒家。
现在只愿二十五年前,那个怪道士所讲的话永远不会实现。
“相信我,娘,”他只能如此敷衍,“我跟朋友还有约,我先走了。”他立刻转身急步离去,强迫自己不要管娘心碎的声声叫喊。
你最无法面对这样的娘,所以赶快走吧!否则你一定会冲动地道出真相。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
“孽子。”一声怒喝传来,伴随着急速近身的拳头,司徒青城火冒三丈地想教训惹爱妻难过的不肖于。
“爹。”文声惊呼,一偏头躲过父亲的攻击,“你干什么?”他边躲边问。
“孽子,敢惹你娘哭,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他怒吼,拳头更凌厉地攻向他。
孰知,这次文声既不反击也不躲,就直直地站在那里,任司徒青城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破裂的嘴唇泪泪渗出鲜血。
“不。”风采玲尖叫,急奔到文声身边。
“哥哥。” 司徒文定也慌张地跑过来。
司徒青城愣愣地呆在原处,用既震惊又疑惑的眼神看着儿子擦掉嘴边的血迹,强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为什么你不躲?”他沙哑问道。
文声想笑,但腹部的剧痛却使他笑不出来,他仍极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刚巧想学任父亲打的孝行罢了。”他一句无聊话。
总不能坦承他罪恶感太重,自愿领受责罚吧!
司徒青城茫然地愣在原地。
“娘,我没事,别担心。” 文声终于能笑着安慰母亲,“文定乖,哥哥不痛喔!”他轻拍小弟的头,想要抹去他一脸担心。
但只有他知道事实。爹这一拳也实在太重了,当时他该躲的,而不是为了让爹消气就让他当沙包打。唉,大概会有内伤吧!或许可以叫云弟偷偷帮着他煎药。
“好了,我也该走了,让人家久等也不好。”他要去找云弟了。
司徒青城却在他经过时拉住他:“到方大夫那里看看吧,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担心地说道,十分了解自己的拳头有多硬。
“不用了,我没事。” 文声笑着轻轻推开他的手。他不想让他担心,而且一旦他们知道了他的伤势,那他还能走出司徒府吗?迈着沉稳的步伐,他忍痛地强装无事,一步又一步困难地走开。
“青城,他真的没事吗?”风采玲担心地问着丈夫。
司徒青城摇摇头:“他的武功已经胜过我,为什么不躲呢?甚至连运气抵抗都没有,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喃喃自问。
“青城,他不要紧吧?”
看着妻子既是担心也是难过的泪脸,他只好轻声说:“他没事,别担心。”可是心里却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去找方大夫,为儿子求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