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带你直接去找父皇。”他急急地拉着文声就想走。
文声却定在原处不动:“皇上,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一起出去太惹眼了。”
嘉庆帝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两个“皇上”并肩而出,这是多么轰动的奇闻呀!
“你等等。”嘉庆帝不慌不忙地走到房子的另一侧取来一件斗篷,“你罩着这一件,然后跟我出去。”说着,就亲手帮他披上。
文声试图压抑心头涌上的温暖感动。老实说,如果能跟这种哥哥生活在一起的确不错,他不但不嫌弃他这位庶出的弃弟,也不排挤他跟他的面貌相同。本来他是想挟天子以令众人兼之乾隆,但他却……想着想着愧意涌上心头。
可惜,他不能留下来,除却司徒家的重担不谈,他也不喜欢宫闱官场纠缠。而且他的貌似天子一定会替他惹上大祸,以前没事是因为他是一个百姓,不起眼;但如今若正式登堂入室,谁晓得那些狗官的狗脑袋会想出什么狗事来。
“走吧!”替文声穿戴完毕后的嘉庆拉着他大步地走出大门。
“恭送皇上。”那值班卫士恭声下跪。
看着皇上拉着一位高头大马且全身遮得难辨雄雌的人走远,他搔搔脑袋,这不明人士何时进御书房的?
是他“盲”眼昏花,还是这御书房有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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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极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尽量不使苍白的脸庞显现任何表情,只是一径装着一副痴呆样。
那群绑她上京的贼人及那可怕的狗官——袁振皆说她的“好命”是因为她的美丽容貌及绝伦的才艺。
如今她一脸憔悴的呆痴样,这老不修的太上皇大概不会对她有兴趣吧?但愿如此。
“喂,女人,你来对对这联——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檬雨亦奇。”
湘云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虽然很紧张,但她还是很有勇气地装傻,两眼空空地看着面前已经吹胡子瞪眼的乾隆。
“喂,你到底会不会对?” 乾隆很不悦也很没耐性地诘问。
但到底不能演得太过火,她自忖,随即淡淡地说:“请你再重复一次好吗?我耳朵不大好。”
乾隆差点翻白眼,但还是再重复吟一次。
湘云偏着头,想了想,随即拿着笔很慢很慢地写道:“猪叫凄厉正好死,血色鲜红不希奇。”写完,还夸张地吐了口气,仿佛她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似的。
乾隆的眉头皱得老紧,非常厌恶地瞪着白纸上的黑字,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字,不但写得抖抖颤颤,还歪七扭八,甚至模糊难辨。
更惨的是她的诗意……喔……真是低俗粗鄙,竟讲猪。
但内务府的人及那个叫袁什么振的总督却极力推崇她是个才高貌佳的才女。
她真的是个才女?
但她的文采……唉,算了,看她虽然苍白憔悴了些,但至少还算漂亮,或许她在其他方面会比较强吧?
否则那些内务府的人及那个总督都该杀。
“算了,我们弹琴吟诗吧!”说完,就径自走到琴案后坐下,接着一阵悠扬美妙的琴声响起。
湘云隐藏心头对这琴声的陶醉,并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喉咙,扯直了嗓门大声唱:“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思故乡。”
乾隆吓得早停了抚琴,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她。
老实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只是……
“谁教你吟这首诗的?”他困难地问。
湘云忍住狂笑的冲动,蓄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微笑。“是我娘教我的,很好听吧?我娘以前都会唱这首歌哄我睡呢!”说得童音十足。
老天,她竟唱安眠曲。乾隆闭上眼,忍住大声臭骂的冲动。
不过,说正格,她那个哪叫“安”眠曲,简直叫“断”眠曲。瞬间,他的希望毁得差不多了。
“好吧!”他叹了口气,“你来弹首曲听听吧?”他仍不死心。
湘云马上顺从地点头,僵硬着身子小步地走过去坐下。拨了拨琴弦……不禁暗自赞道:真是好琴。
随即十指舞动,琴音如行云流水泄出,只是乱得一无章法,而巨声音大得如千军万马奔腾——她的指力太大了。
不消一会儿……“锵!”……琴弦断了一条。
“哇!线断成两截了。”她却惊呼。
线?两截?
乾隆简直再也无法忍受了,立时拍案怒吼:“你这算哪门子才女,简直粗鄙得可怕。”
湘云立时装出一脸无辜,并且嗫嚅地道:“可是大家真的都叫我‘财女’,全城的人哪个不羡慕我财产万贯。”
财女?
乾隆顿时恍然大悟,该死的内务府,该死的总督,他要的是“才女”可不是“财女”呀!
“该杀,都该杀。”他咬牙喃喃道。
湘云担心地看着乾隆怒发冲冠。她死,是没关系,反正留在岳阳与司徒文声当叔嫂也是生不如死,但她怕,怕她的装傻会害苦了些“无辜” 的人。
“太上皇,皇上求见。”一名太监跪在房外的地上。
来得正好,他一定要皇儿严惩那些笨头笨脑的混蛋。
“请他进来。”他沉稳地命道。
不消一会儿。
“太上皇,”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熟悉且急切的男音,“您没让冯湘云陪侍吧?”他着急地问。
湘云陡然一惊,皇上听起来好像是赶来救她似的?禁不住好奇,她微微抬头一瞥……
司徒文声,皇上竟是司徒文声!她差点尖叫。
文声在斗篷下暗暗地打量着湘云苍白的脸庞,禁不住满胸疼痛,天,她变得好憔悴、好瘦弱。
不忍地,他脸一偏,看到了桌上白纸上的黑字,笑意在嘴角展现。
“皇儿,你一定要严惩内务府及那个湖广总督。”乾隆兀自说自己的,才不管冯湘云是什么鬼。
“太上皇,这很重要,您到底有没有让冯湘云陪宿?”嘉庆帝更形着急。
乾隆这才按下所有不满,说道:“你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干嘛那么着急?”
“跟他没关系,湘云是我老婆。” 文声终于开口,声音冷冷地。
湘云呆住了,这声音竟和那个“皇上”相似,但语调中多了份豪放。他又是谁?竟称她为老婆,他……该不会是……
“你又是谁?”乾隆狐疑地注视着他。
“父皇,答案绝对出乎您的意料。”嘉庆帝兴奋地告诉乾隆,双手出奇不意地扯下斗篷。
露出的是文声冷硬的脸庞带着灼灼目光狠狠地迎视乾隆。
湘云与乾隆同时惊骇地倒抽一口气。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乾隆下意识地劈头就问,只有惊愕没有欣喜,更没有了然的迹象。
“这都拜你所赐。”文声冷冷地嘲讽。
“你是什么意思?”乾隆皱眉,十分不悦于他不恭敬的态度。
“父皇,您忘了吗?他是您遗留在民间的皇弟呀!”嘉庆帝着急地提醒。
“什么?” 乾隆低呼,一瞬不瞬地瞪着眼前这位“新皇儿”。
文声不搭理他,径直越过他走向湘云,然后轻轻扶起了她:“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怜爱地说。
一股暖流迅速滑进她震撼的心扉,滋润了苍白的面颊,也为失神的双眼带来光彩。是的,没错,他就是她的司徒文声。他来救她了,一阵狂喜迅速涌上心头。
但,他又怎么会是乾隆的皇儿呢?
“那……那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乾隆困难地问道。
“我叫风大牛,今年二十四。” 他淡淡地说,不意外地看到湘云讶异的表清,随即淘气地向她眨眨眼,相信聪明如她是不难猜到他的用意。
不过,所幸他是背朝着嘉庆帝和乾隆,否则还怕他们不起疑。
乾隆回忆着二十五年前……是他最后一次南巡,那时候……风大牛?啊,那时候他曾强行临幸一个名叫风采玲的才女,眼前的这位该不会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你……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乾隆沙哑地问。
文声严厉地看向乾隆热切的脸庞,冷硬地说:“风采玲。”
果然是那位才华洋溢的风采玲,他还记得她可人的容貌,令人倾心的才艺,他也记得曾向她允诺必定接她进宫,奈何她的福薄,生为汉人是与妃嫔无缘,再加上皇太后大力反对,使他不得不打消念头。为此他还懊恼了个把月呢!
若早知道佳人已有了他的龙种,说什么他也会照顾她,让她一生不虞。
不知,那以后她和儿子又是如何过的?
“那……你和你娘过得好吗?”他惭愧地问。
文声忿忿地看着他满脸愧色,打定主意要让他的愧疚感更深。随即他肯定地点点头:“好哇!以前我们每天杀猪卖猪的,好不快活。”但听起来却极其哀伤。
乾隆的脸色苍白,果然如了文声的愿,杀猪卖猪……天哪!
连嘉庆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那……那你娘现在呢?”他困难地问。
文声故意哭丧着脸:“自从袁振为了抢湘云而把我家养的猪都毒死光后,我娘担心家里十几张嘴巴无粮可食,就在当天晚上因忧心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