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晚秋的母亲,她原本是以性感美艳着称的电视女星,凭着美丽的外表和高明的交际手腕,在樊允开和第三任妻子离异后,“有幸”由情妇跃升为结发妻子,得偿所愿地冠上“樊夫人”的称谓,成为樊允开的现任妻子。
晚秋是她与前夫所生的孩子,监护权为前夫所有,但晚秋每个月总会拎着行李到樊家小住几天。
少野和晚秋初识那年,少野十七岁,晚秋则是个刚升国中的十三岁小丫头。另外三个哥哥她理也不理,偏偏就爱跟前跟后的追着少野跑,更奇怪的是,她从来不肯喊他一声“哥哥”。
十八岁那年,少野毅然离家自力更生,除了固定抽空返家探望母亲外,便切断了与樊家人的所有往来,包括父亲。
然而,无论少野走到哪里,晚秋总有办法探知他的下落,写信、打电话、发送电子邮件,她始终费心与他保持联系。
这么多年下来,少野渐渐明白晚秋对他的心意,但是感情的事终究勉强不来,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单纯的妹妹和朋友关系,不曾改变。
“出发前吃了个三明治,幸好没塞车,要是从台北一路塞到这里,我现在八成还卡在半路上。”晚秋伸了伸筋骨笑说道。
在“Headline”担任执行总监一职的她,虽然平时公事多又繁杂,而这里离台北的车程也不算近,但是只要能见上少野一面、和他说说话,就算要她每天往返奔波,她也不觉得累。
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传来,少野和晚秋同时转头往声音来源望去。
“你坐一下。”少野起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晚秋按捺不住好奇心,随他身后一探究竟。
见到正在浴室门口挣扎想起身的喵喵,少野快步上前,将她扶抱而起。“怎么不叫我呢?万一跌伤或扭伤了脚,可不是上个药能简单了事的。”
喵喵依然不说话,只是一脸戒慎地望着他身旁的晚秋。
“这个小女生打哪来的?怎么没听你提过。”晚秋忍不住问道。她不过才几天没来,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你可问倒我了。”少野笑笑。“你先到客厅坐坐,如果饿了,自己进厨房弄点东西吃,我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好。”看着少野抱着喵喵走向客房的背影,不知怎地,晚秋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暗处潜伏,伺机而出。这会不会只是她多虑罢了?
但愿如此。
***
少野抱着沉默的喵喵顺着回廊走向客房。
刚洗完澡的她,身体、发稍飘散着一股清香,干净白皙的肌肤仿佛透着淡淡的光彩,而包裹在宽大运动服下的她如同一朵我见犹怜的出水芙蓉,让少野怎么也移不开恋慕目光。
他的凝眸注视,不知怎地,竟让喵喵睛紧张得浑身紧绷了起来,她垂下眼脸,两朵红云不自觉地飞上双颊。
布置简单的客房里,角落的单人床早已换上雅致的床单才被套,一双可爱的泰迪熊布偶占据了床头一隅,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这不是那个名叫“欣欣”的小女孩心爱的泰迪熊娃娃吗?喵喵将布偶楼进怀里,不解地望向少野。
少野马上看出她的疑惑。“欣欣特别吩咐我,让小熊留在这里陪你一晚。”他弯下身,大掌在她的脚踝、脚掌处轻轻地按压,抬起头问道;“刚才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他温柔无比的探问举止让喵喵感动莫名,当下几乎有种对他倾诉一切的冲动。
但是不行,因为她很清楚若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就不能轻易将自己的信任交托给任何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初识未深的陌生人。无论如何,她冒不起这个险。
喵喵仍然以摇头代替回答。
“欣欣就和你一样,怕生又不爱说话。不过,从她舍得把从不离身的小熊借给你这件事看来,她似乎特别喜欢你。”少野一边为她重新上药包扎,一边与她闲聊。
他无意勉强她开口,只是想借此让她稍稍放松心情。“很少有女孩子抵抗得了泰迪熊的魅力,对吧?”
她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泰迪熊牢牢地抱紧。
少野见状,不由得笑了。“行了,接下来只要保持干净、多换几次药,过几天就能完全痊愈了。”他收拾好医药箱,没多说什么便起身走了出去。
喵喵意外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失落感顿时油然而生,她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好将头埋进泰迪熊的臂弯间,拒绝多想。
“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喵喵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她飞快地仰起头,果真见到他屈膝蹲在床沿。
不同的是,他的手上又多了个餐盘,上头是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
原来他刚刚是为她准备食物去了。喵喵恍然大悟。
“你一定饿了一整天吧?我做了份鲔鱼起司三明治让你垫垫肚子,先吃点东西再睡,免得半夜闹胃痛。”
再一次,喵喵被少野体贴周到的设想深深地打动。
喵喵听话的拿起三明治小口咀嚼,不知道是纯粹因为食物的关系,抑或是那种被人无微不至呵护着的感觉,她只觉得胃袋中慢慢升起一团暖烘烘的气体,逐渐暖和她冰凉的四肢。
少野顺手抽了张面纸为她拭去嘴边的残渣,不忘叮嘱,“慢慢吃,别噎着了。”
他好喜欢看她这种快乐满足的表情,他甚至突发异想,就算现在要他当场再做上一百个三明治,他也绝不会嫌麻烦。
不一会儿,盘中的三明治已被她一扫而空。
“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一觉。”他收起餐盘,伸手欲熄灯。
没想到已躺平的喵喵忽然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像是想制止他关灯的动作。
少野停下动作,盯着地表情明显紧绷的小脸。“你……怕黑?”
喵喵忙不迭地放开了手,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老实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少野拍拍她的头,给了她一抹安抚性的笑容。“放心,我不关灯,你安心的睡。”
于是喵喵安然地合上眼,沉人梦乡。梦中,她依然看得见他的笑容,如此温柔。
***
“听你这么形容,她的遭遇似乎挺值得同情的。”刚听完少野的描述,晚秋已主动将喵喵的来历往雏妓、受虐少女方面做联想。
少野一笑置之。“不要让想象力过度泛滥了,事情真相还没确定就随便下结论,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只是就眼前事实做推判。”她啜了口茶。“你有什么打算?”
“先留她一晚,明天一早,我会通知管区警员,接下来,就看警方怎么处理了。”
想起刚才匆匆一瞥,就已令人难忘的美丽脸庞,晚秋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上一句,“难道你……一点都不替她担心?”
“担心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已经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嘴上虽这么说,少野的心中仍不免有些犹豫。
照理讲,他已经尽到身为一名医生的分内责任,是该交给警方接手处理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他会有种放不开手的感觉呢?
喵喵虽瘦弱,却很倔强,似乎有股说不出的奇妙魅力深深地吸引着他。尤其当那双如湖水般的玄黑瞳眸凝望着他时,他便会不由自主地衍生出一种渴望保护她、让她免于受任何人伤害的奇怪念头。
“少野,在想什么?”见他陷人沉思,晚秋好奇地问道。
“喔,没什么。”少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妈最近情况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被接回樊家大宅后的日子,并不见得比母子相依为命时来得好过。他因为已正式人籍,身份上是名正言顺的樊家人,亲戚们对他的态度虽称不上和蔼可亲,倒也还客客气气。
反观母亲的遭遇就大大不同了。
由于母亲无名无分,个性又一向温婉善良,从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什么,加上父亲风流成性的个性不改,没多久又娶了第四任妻子,如此一来,母亲在樊家简直毫无地位可言,不但他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十分不友善,第四任的樊太太也排挤她,一干亲戚更是连正眼也没瞧过她一眼。
饱尝冷嘲热讽和不平等待遇的母亲在长期积郁成疾下,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笑颜,精神呈现耗弱状态,情况时好时坏,不但记忆力大有减退,更连带影响了健康状况。
他曾经几度试图接母亲来镇上同住,她却执意留在父亲身边,不肯离去。屡次劝说不成,再也无计可施之下,他也只能雇个专业的私人看护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周末假日再多抽点时间回樊家大宅陪陪她。
“芳姨最近的精神还不错,时常问起你,直念着等你放假回家,要炖一锅你最爱喝的香菇鸡汤。”
“这种小事,妈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少野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