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唏吁不已,路小瑶更是脸色灰白。
“我在荒野里又哭又喊喊哑了嗓子,直到天亮,才让一个出城门的人家给救起,他们就是金陵的池家夫妇,那时,我天天嚷着要回家,要爹娘要哥哥,但他们夫妇俩借言回避,或是哄骗一番,直到我十岁那年,他们才肯老实告诉我,说我全家在我出事那夜就已全遭杀害,我
不信,还央求他们领我回乡看,结果……祖屋已成废墟,祠堂里供着我爹我娘我哥和其他所有亲戚的牌位,我这才……才不得不信了这个事实。”
崔家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全由东方老爷收殓安葬,而且为保安全,还假造了崔平的牌位。
“傻雪儿。”介兰心疼的说:“你无依无靠,怎不来京城投靠东方家?难道你忘了东方伯伯和东方伯母当日是如何疼爱你了吗?”
白灵,水灵以及一干女眷们俱在旁垂泪,惟独路小瑶一人,直瞅着崔雪儿,脸色愈加凝重。
崔雪儿摇摇头:“我怎敢忘呢?只是池家夫妻待我恩重如山,夫人那时身子抱羌,只盼着我陪她说笑解闷,所以就搁下来,直到……今年年初,老爷有意将我婚配人家,我这才……急将已订终身的事给全盘说出。”说时,她脸已红了。
介兰咯咯笑说:“好好好,终归是属于咱们东方家的人,一颗心总向着咱们,想着咱们,也不枉疼你一场。”
“池家老爷疼惜我,怕我失踪多年引人猜忌,就让我先写封信来,我左思右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望见身上的金锁片,就提笔写下‘前缘今定,天配佳偶,十八金玉盟’等字,想不到东方家立即懂我心意,写信又派人邀请,雪儿真是受宠若惊,真不知如何回报众人的盛情?”
介兰乐极了,她抚着手,兴高采烈的说:“当真是前缘今定,这写信和邀请的主意都是杰儿想的,想不到真能让欢喜,这表示你们俩心灵相通,注定有缘。”
“当真是这样吗?”她娇嗔,眼珠一转向东方杰抛下一个深深的注视,蓦地,垂下面首
笑得又甜又美。
大家都笑起来了,厅里顿时热烘烘的。
“那池家老爷和夫人怎么不一同前来作客呢?”介兰问:“十五年将你调教成大家闺秀、气度雍容,咱们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
崔雪儿起来对介兰福了福身,落落大方的说:“谢谢夫人的称赞和关心,只因池家老爷年事已高,不宜长途跋,池夫人也不便出门,不过他们交代雪儿向东方家的人问好,还备了礼物要送给大家。,’说着就转身吩咐丫头和嬷嬷,将备妥的礼箱抬上来。
“哎呀!两家都快成了一家了,何必这么客气呢!”介兰忙说。
“该的、该的!”崔雪儿银铃似的笑语滴溜溜的转,她说:“也是雪儿的一份心意,给大家的见面礼,只盼莫嫌才是。”
遣丫头和嬷嬷去给下头的人派红包,自己则亲自给主子送礼,给东方老爷和介兰是对晶莹剔透的玉如意,给大少爷东方白的是金麒麟,由大少爷的丫头罩续代收,给二少爷东方洛的是金笔宵砚,由大少爷的丫头绮纹代收,给三少爷东方杰的是宝玉一块,给白灵和水灵的是江南织造和彩段数匹,给崔平的是白玉块和御酒数瓶。
“素闻四公子好晶美酒,特取几瓶宫中瑶酒请公子品尝。”崔雪儿笑盈盈的说。
崔平闻言一怔,呆问:“你喊我四公子,难道你不认得我是谁了吗?”
崔雪儿蹙眉不解,纳闷的望着他。
介兰赶忙走下来,直说:“他就是你的亲哥哥,崔平呀!”
她浑身一震,张大眼睛人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平哥哥,你……你没死吗?”她呐呐的问。
“当然!否则怎能在这儿和你谈笑说话呢?”崔平高兴的挽起崔雪儿的手,眸子不觉朦胧,“原来你没认出我,难怪待我总是客客气气的,感觉挺生疏的,想起小时,平哥哥最爱陪你玩哄你睡,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崔雪儿仍未从震撼中恢复,她生涩的抽回手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知道平哥哥未死,我当真是又惊又喜,但雪儿脑子里有的只是哥哥小孩时的模样,如今突然变了这么大个儿,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着实吓了我好大一跳。”说时泪便涌了上来。
崔平抚了抚她的头,噙着泪笑说:“对呀!十五年了,雪儿也成了美丽的大姑娘,平哥哥心里也是又惊又喜,复杂得很,也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唉,十五年,真像是一场恶梦,如今我们兄妹总算是团聚了。”
崔雪儿点点头,又忙问:“既然平哥哥安然无羌,那随你身后的嬷嬷……她可安好?是不是也在东方府中呢?”
崔平摇摇头,悲痛的说:“嬷嬷带着我来到京城投靠东方家,本过着安静舒适的生活,但她心里总挂念着丈夫和女儿,郁郁寡欢,过没两年便抑郁而终。”
崔雪儿乍闻,呜咽一声便哭了出来。
嬷嬷本是雪儿的奶妈,打小疼她比疼亲生女儿还来得紧,也莫怪雪儿会如此伤心悲痛,崔平连忙柔声安慰,也不禁潸然泪下。
介兰见了好不心疼,赶忙上前安慰两人并且说:“我知道你们兄妹俩有好些千方百计要说,不过雪儿舟车劳顿,又经过这番折腾,身子只怕会挺不住,还是先回屋子里歇着反正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一提出,无人有异议,崔雪儿顺从的告退回屋子,介兰和一干女眷们也出去了,只剩东方杰、崔平、白灵、水灵、路小瑶等人,婢仆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阔气的未来三少奶奶,厅里就热闹了起来。
“太好了!雪儿终于回来了。”崔平兴奋的嚷。
“这么说,你已认定她确实是雪儿喽!”东方杰问。
“当然!”崔平睁大眼睛:“怎么?你认为有不妥吗?”
他摇摇头,“不是,我也说不上来,事情似乎太顺利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崔平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头,“还奇怪什么呢?雪儿将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有金锁片为证,她不是雪儿还会是谁呢?”
“只怕是过分清楚了。”
这时一个声音高高扬起,大家都吃一惊纷纷将眼光投注在说话的路小瑶身上,她站在那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什么意思?”崔平问。
“请问崔少爷,你对小时候的记忆有多少?有多深?”她反问。
他蹙起眉头,“该记的、能记的、会记的都记得。”口气明显的不悦。
“三岁呢?那时的记忆又有多少?有多深?”
崔平一怔,沉默不语,更显不快。
路小瑶接着说:“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三岁的小娃儿能记多少事,然而这位崔雪儿小姐不但记得当夜所发生的每一件事,还能详述细节,也不忘与东方家的婚约,很难想像一个三岁小女娃儿能有如此超强的记忆,再说她将事情交代得过分清楚,倒像是事先预备过了。”
崔平倒抽口气,极力压抑情绪,讪讪说:“如果我没听错,你是在指控雪儿是假的!她适才所说的话,全是讹骗咱们的。他笑笑,“我倒问你一句,雪儿图什么呢?东方家能给的只怕池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认为她会放着富贵日子不过,平白来这儿让人糟蹋吗?”
“就是呀!白灵也开口,“我未来嫂子既体面又温柔,和我三哥哥是真真正正的良缘,偏有些庸脂俗粉不自量力,横起妒心歹念,居中挑拨是非,倒不知究竟是谁不安好心?”
路小瑶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了,她低下头,轻叹口气,寒心的说:“那么,我就不说。”她脚步一抬,就寂寞的走了出去。
“小瑶。”东方杰冲上前喊她,见她不应不睬,他回头看看崔平看看白灵,水灵看不过,走上前冲着他们说:“路姐姐心地善良、聪顺解人,绝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说完转身也跑了出去。
回绛芸轩的路上,路小瑶硬是被东方杰给拦阻下来,“别生他们的气好吗?”他热切的说。
她轻笑,有些无奈:“没有,我没生他们的气。”
“但是你不开心。”他说:“这样好了,我代他们向你赔不是。”
“你?”路小瑶愣了愣,偏着头看他,“为什么呢?他们说什么是他们的事;我怎么想是我自个的事,你何必瞎搅进来,胡担这莫名的罪呢?”忽然,她又想明白了,笑说:“哦!是了!是该这样的,你出面说话,好省得雪儿小姐居中难做人,唉!难得你这番善意苦心,倒也木枉雪儿小姐的一片心。夫人说的是,你和雪儿小姐是心灵相通,白灵也说的是,你和雪儿小姐是真真正正的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