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反应,像之前一样,是处于无心状态。
他轻轻地拉开她,看着她,她毫无表情的脸教他发狂——怎么可以!随吾几句话她就哭了,但他呢?他每天和她说话,现在又这般做,她怎么仍是没反应?
“这不公平,风,这不公平!”他禁不住大吼。“就因为他是你生的,就可以得到你的温柔,但我呢?我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这世上,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不是他呀,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有他,我才是你最重要的男人,是我!是我龙始!”他像失去所有般绝望地咆哮、狂吼。
之后,空气之中只有他因为大吼而致使肺部换气过快的剧烈喘气声,然后慢慢放缓、放缓,再告平息。
“风,是不是我不做龙家大少爷,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他轻轻地问,充满期盼。
可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空气之中仍没有第二种声音响起,于是,他的呼吸又开始变急。
“风,你回答我,是不是我不做龙家大少、不待在龙家、不做让你担心的事,你会和我一起?我们开咖啡店,你煮咖啡,我洗碗,有空时,你教我煮咖啡,我们一起送小汝和小君上学,教她们做功课……总之,我不再显赫、不再富贵,和你一起平凡就行了吧?”
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进一步急速。
“风,九年前,我们在东翼房中很快乐的,对不对?我……当年我冷静下来之后,想了好多好多,是真的,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爱我,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他的声音沙哑,沙哑到一度失去了声音,沙哑到喉咙发烫,痛感直涌眼眶,使眼眶也刺痛起来。
“我以为你骗我……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他第一次向她正正式式的道歉,她却全无反应。
“我以为,拥有你的人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你不会和我说话,不会对我笑,我好难过……是我把你弄成这样子……我可以叫醒你一次,却不能唤醒你第二次,因为你已经不敢再爱我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成功,没人分享,还要来干什么?”他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
“没有你,我就算得到全世界也没用。我爱你,风,我真的好爱你,在你九岁时,我在你身上知道了第一种人类该有的感情——怜惜;然后在你十七岁时让我学会了爱、恨、感动和嫉妒;失去了你,我懂得体谅,也明白什么叫珍惜;现在,我知道什么叫悔恨、内疚……还有,生不如死。”
他拿出口袋里的利刀,握起她的手腕。
“我让你成了废人,却弄不醒你,既是如此,我就有责任让你长眠……没有人会骚扰你,我会让你安安静静地睡,我会让你解脱。”
他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划下了第一刀,鲜血马上涌出,但流出的,竟是他的生命。
“原谅我,我实在放不开你,我放不了手,所以,容我和你一起走。”他更用力地在自己左腕划了一刀、再刀、三刀……鲜血比她的流得更快。
他上床,背靠墙,像九年前第一次相遇时那样,把她置于身前,让她的背靠他的胸,这样令他更能紧抱她,像连体婴似的分不开。
“风,我爱你……”他闭上眼,脑中涌起自己幻想的情景,在咖啡店里,她煮咖啡,他洗碗……
那种梦,原来也是幸福的,是一种他在龙家永远也得不到、学不会的特别感觉——只因有她在身边。有她在,在哪里都是幸福。
“我不再是龙家大少……”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抱住她的手却仍未松开,紧紧交握。
他的头搁在她肩上。
“我爱你……”
“不!”
明明已经自我封闭,明明已经不想多想,明明想要死心,明明已经……
可是,怎么仍有眼泪?
第一次肯醒,是因为爱他;第二次不肯醒来,也因为爱他。
因为伤害,因为担忧,因为害怕,因为自私,因为太爱,因为太恨,因为太强,因为太弱,因为差距,因为生存,因为死亡。
不是不感动,只是不敢再爱,太累了呀!
可是一个女人怎可能看着最爱的男人死在自己眼前?
“始哥……不可以……”她自己也好不了他多少,她自身也流了很多血。“始……”
她极困难地挣开了他的手,想下床找人救他,但手脚却已无力,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在快失去意识之前,她见到龙始动了,下了床,大手向自己伸来——
尾声
“可以的,我绝对可以不再骚扰阿始,但随吾,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龙易含着一抹笑,轻声说着。
有了龙始几乎造反成功的先例,他必须更小心的,不过,这小鬼不了解阿始的厉害,才会落入他手中……事实证明,这世上只有阿始和阿余像他。龙易心思不断地转。
任随吾看着龙易,点点头。
龙易马上开出条件。“一,我要你马上改姓龙。”
他竟要他冠上龙始的姓!
任随吾的手紧握成掌,忍了这口气,点头。
“二,以后不准见任随风。”
任随吾的手益加紧握,指甲陷入掌心的肌肉里,却还是点头。
“三,也是最重要的。”
任随吾静待下文。
“小汝,你的双生妹妹,将永远成为你的拒绝往来户。”
指甲完全陷入掌心之中,然后流出血,染红他的手,也染红他裤子的衣料。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不见随汝?!
他会疯掉的!
疯了,再成为一个完全的龙家人,龙家的继承人。
然而,他却还是必须要点头。
“杨管家,带他上去吧。”龙易满意极了。
“小少爷。”
之前,还只是叫他随吾少爷,现在却叫小少爷?代表他正式归宗?
“你的房间在东翼。”
东翼,东南西北之首,以前龙始就住在东翼,现在就换他了。
龙易见孙子走了,这才上房,脸上的笑容终于在入房之后完全消去,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心情始终有点沉重,不是因慈爱,而是失去重要部属的失落。
一千尺的主人房之中,怎么不见了主人丁盈?他需要她呀!
女人,该以身体去慰藉在外征战而身心疲累的男人。
他轻轻深入房内,没有大声叫嚷,经验告诉他,好的、不好的,总要静静的才可发现。
而他,看到了好的。
丁盈正亲自为他烫领带,脸上出现了不常见的淡笑,然后,她拿起那条领带,闭上眼,轻轻地在那领带上印下了一吻,表情是久违的温柔。
怎可告诉他,她不爱他?
“小盈。”他的出现,把丁盈吓得花容失色,握着领带呆站那里。
“这种事,有佣人做。”他把领带放到一边,抓起她的手,细细亲吻。“你的手指才刚接回,一定要好好休息的。”
她苍白的脸涌起了红晕,别开脸,以极平静的语气道:“别找阿始麻烦,易,别找他们麻烦……好不容易才救回的两个人——”
“你总在这个时候谈这些!”他挫败地放开她。“阿余的事是这样,阿始的事又是这样。小盈,阿始甚至在你身上放了小型炸弹!要不是随吾发现得早——”
“易,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啊!”她低喊。“让他们走吧,他们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幸福……你想想,阿始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仍硬抱小风下楼求救,他靠的是意志力,那种意志力是因为爱才有——”她根本不介意龙始怎么对自己。
“我知道他很伟大,可以了吧!”他烦躁地扯领带,走向一旁的酒吧。
“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想为了他们而吵架。”
“易!”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总是保护不了孩子,总在出了意外之后才起了一点作用。
她不会知道,她自以为的“一点作用”,其实是儿子们以后可以安稳过日子的主因。
“上一次,你跪下来求我放过阿余,我放过了,不逼他回来,现在又到阿始!”
他的沉稳永远只在丁盈面前消失。
“易……”丁盈无助地看着丈夫的自斟自饮。
“小盈,你是我的,你明不明白?你的心该只有我,不管爱我或恨我都可以,但只可有我!”他喝进一大口酒,像喝开水一样。
“易呀。”丁盈来到他身后。
“为了孩子,你连冷淡这种保护色也可退去哩!”他嘲讽。“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小盈。”反正有随吾在。“我不喜欢你为了孩子而哭,你只可以为我而哭。”
背部贴上一具温软的身子,丁盈的体香令他一颤,多少年了,他仍是如此受她影响。
“易,谢谢……”她靠进他转过来的胸怀之中。
“要谢,你该知道怎么做。”龙易放下了酒杯。
她没有说话,闭上眼,软软地吻上他,使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瘫痪……
☆ ☆ ☆
“随吾。”丁盈轻轻叫住了正要去上班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