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玦的阻挡,并没有使她却步,反而更让她确定,会今翠玦如此心慌,她在庆暖心中必是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样的想法,教她莫不暗暗欣喜。
终难自拔的心,快要让她沦落到即使自己只能名列「群芳录」一员,也几乎满足了。
唯一对这个决议提反对意见的,只有紫苏。因为她天生没有玩乐命,长途旅行对她来说挺要命的,眼下既然可以搭船早日回家放松,她当然不作二选!
最后的结论是白玉珑给紫苏一笔银两,让她独自走水路回扬州,自己则和庆暖搭车走陆路,沿途赏赏山上风景。
于是,就此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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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山景,金黄又带点点红,落叶满径。
悠扬的清风中,车夫熟练地驾着马车依循山壁内侧而行,的的答答平稳上山,顺畅的路程,让一行人午后即大约到达山头了。
放眼望去,本来应该不算难看的景色,却因为多了几个粗野的彪形大汉,而被破坏透彻。他们约莫五、六人,扛着大刀横在林径路央,不怀好意的狰狞笑脸,「强盗」二字就标明在满是横肉的脸上。
「几位壮士是需要银钱救急吗?这包袱里的区区几百两盘缠,请笑纳。」抛过手上的包袱,庆暖神色镇静沉稳
一个看来像是首领的汉子接下,笑咧缺了颗牙的腥嘴。
「嘿嘿……多谢了。难得这位爷这么识相,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客气收下了。」
「那我们能走了吗?」
「走?当然──不行。」汉子摇头。「我先问问,你们车上有个名号『飘云四爷』的男人吗?」
「在下就是。」庆暖头皮发麻。 这下可好,此行回程路上轻车简从,他料想应该不至于吸引宵小山觊觎,因
而只找了两名护卫随行;却没想到会碰上一群似乎早意有图谋的匪徒。以寡敌众胜算少,他本想用银子解决,只可惜,看来没那么简单。
「哦?很好。我们要找一个名叫『白龙』的,可也在你这儿?」
车里听得此语,白玉珑立刻掀开车带子,跳下马车,大步上前。
「我就是白龙!找我何事?」还没冲到最前头,一只修长的手臂已先拦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
见着她,首领汉子吹出了口哨音,粗声戏谑谨。
「大伙儿瞧瞧,这两个作男人打扮的,怎么脸皮子都跟娘儿们那么像?嘿,还比普通的娘儿们漂亮哪!哈哈……」一阵哄笑后,他回头往后面喊,「东家,您倒是出来说说,要咱们兄弟怎么做呀,只管说一声,马上妥当!」
言毕,但见后头的汉子纷纷让了开,一名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的男子缓步从中走出,驻足在首领汉子旁边。
显然这次的抢劫是其来有自,而罪魁祸首,正是这书生模样的男子。
乍见此人,白玉珑极为错愕。
「表……表哥?」那人不是谁,竟就是向学昭!「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向学昭微微一笑,将手往前伸展,低道:「珑儿,过来。」眼里闪烁着些许晦暗,「我救妳来了。珑儿,快,快过来。」停在半空的手,等着收纳她的柔荑。
「救我?」她完全不解,「我怎么了吗?」
她的四肢明明能够自由活动,想随兴游遍天下也绝对无人阻拦,几时困难到需要被向学昭解救了,怎么她都不知道?
「不用隐瞒我,珑儿。如果不是受人逼迫,妳又怎会没来由地写出这个?」
他从袖里抽出信简,巍巍展示,「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妳人在外头那么久,难得捎封信回来给我,里头居然是……一纸退婚状?」
退婚状?庆暖讶异地看向白玉珑。
「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逼使妳不得不如此,对不对?」 向学昭满怀希冀地问着,「我一直都等着妳回来,什么事也没做,不曾有什么过错,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要抛弃我?所以这封信根本不是妳的本意,对不对?」
虽然纸上的字迹,切切实实是玉珑的手笔无误,可是……她是为了什么?这信状上所写的理由看来是那么虚无,只说将来不会幸福,只说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看不懂这信中的意涵,怎么也不懂。
「是他吧!」怨毒的眼光刺向挡在她身前的俊尔男子,他切齿道:「纵使妳没透露什么,我心里也知道,就是他逼妳的!」
「我?」庆暖一愣。完全不明究里的他,这一箭挨得真莫名。
双手往胸前一抱,他昂高了鼻孔喷气,「在下倒想请这位兄台好好说明,我什么事碍着你了?」
「我了解珑儿,她从来不做毫无理由的事。」向学昭狠狠死瞪眼前这面如冠玉、五官精美的男人。「不过数月之前,她还对你这个无才无德、只凭家世就平空拥有大片天下、耽溺女色的飘零四爷是那么不屑不齿,怎可能一眨眼,
就变成你携手同游的友伴?分明有鬼!」几个月来,白龙公子与飘零四爷相偕同行访视巡看各自旗下商号的消息,整个商界早传遍了,他也从那些不断上门来拜访姨爹,询问白家是否有和四爷合作可能的人口中得知此事,而疑惑至极。
「嗯哼?」美男子的一对桃花魅眼,缓慢地往正对他努力试着「一笑泯恩仇」的人儿瞟去。
无才无德?只凭家世就平空拥有大片天下?耽溺女色?不屑不齿?哦……好受伤。
「你应该已经知道,珑儿其实是个姑娘家了吧?」向学昭又问。
浓黑的秀眉高高一挑。「知道。」那又如何?
向学昭气得发抖,「很好!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手里捏住了珑儿什么把柄,所以强迫她跟你一同随行;途中又因贪图她的美色,故而趁机对她做出了什么猪狗不如的禽兽行径?」这是个在接到宛若青天霹雳的退婚状后,快速自行研拟出的秘辛内幕。
书上不是常有吗?可怜弱质女被混帐畜生玷污了清白,心生悲愤,从此自认不能再与心上人匹配,不得不慧剑斩情丝……所以玉珑才会胡乱拿那些理由搪塞他,要求退婚啊!否则噩耗怎会突如其来?
「够了!真的够了!表哥,你到底在胡扯什么!」白玉珑对他自行想象编撰的烂剧情发出了怒吼。
「珑儿,不要紧的,也不需要隐瞒我,不论他对妳做过什么事,我都不会因此舍弃妳的,我还是会娶妳、还是一样爱妳。」向学昭又伸出了宽容的手,「来,快到我这儿来,什么都不用怕。他们是我雇用的人,会帮忙『清理』掉多余的障碍,妳的烦恼很快就消失不见,再无后顾之忧……」
收到他的指示,专以杀人越货为业的大汉们一一亮出白晃晃的大刀,狞笑前进。
白玉珑震愕。他竟然……竟然雇人,想杀了庆暖?
一个闪身,她反护至庆暖前头,大喊:「表哥,你清醒清醒吧!这一路相随同行,是我自己说要跟的,他什么也没做!退婚状也是我自己的意思,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逼过我!你不要再胡乱栽赃、含血喷人了好不好!」
书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妳自己要跟他同行?怎么可能?妳明明讨厌他。」
「我……讨厌他是以前的事,现在不讨厌了,不行吗?」她气愤跺脚。
向学昭表情更阴森了,「那退婚状呢?」
「就……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白玉珑为难地撇开脸。莫可奈何地在这里、在一堆局外人面前跟他撕破脸,她也不好受。「对不起,表哥,我真的不爱你……」
「我知道。只有我爱妳也没关系。」他冷冷地答。
「我没办法成为你想要的贤妻良母,我无法过你想要的生活。」
「妳可以慢慢试。」
「我……我……」辞穷之余,她索性豁出去了,「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是谁?告诉我。」他苦苦相逼。
「你……」她只觉无力。
庆暖却大剌剌地在此时站了出来,「很荣幸地,那人正是在下我。」接收到她的讶然觑望,他长臂圈上她的腰,附以一记醉煞桃花的春风笑,「怎么,我有说错吗?」
佳人的桃颊飞升两抹醉红,赧低了头。
答案,已然分晓。
向学昭铁青了脸,不再清明的睁中,只剩愤恨的狠騺黑雾。
「是吗?既然如此,你就该死!」一转头,他向首领汉子下令,「杀了他!跟他一起的,全不留活口!」
「这个呢?」首领汉子努努嘴。
皱着眉,最后一次,向学昭对白玉珑伸出手。「珑儿,快过来,到我这儿来,他们就不会伤害你。」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不计前嫌,忘了她的过错,忘了她的背叛。
只要那个男人一死,她有得是时间慢慢爱上他……
然而,她却摇头。「我要跟他同进退。」
空荡的手踟蹰了半晌后,缓缓放下。他直直地睇着她,平板冷道:「随便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