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说,杏仁豆腐的魅力比可法·雷来得强项许多。
“哎呀!”躲过又一勺的攻击,可法·雷缩到昔日同居人聂骉身边。“这么凶,你怎么受得了?”女人婚前婚后,果然两样。
“那是对你,”聂骉站在水槽前洗碗。“对我不会。”他微笑,浸醉在婚姻的幸福海中不想爬起。
“离我老公远一点。”长柄汤勺如今被用来驱赶毒虫。“别带坏聂。”
“嘿!我哪里带坏他了?你的新婚之夜可是我在你跟聂结婚前晚,临危授命给他上了一课才能顺利过关,要不然──”
“闭嘴!”吕若玲红了脸,又是一勺挥去。
他闪!“打不到。”
“别、别闹。”伤脑筋的聂骉连忙介入其中,抱住老婆。“别。小心受伤。”
吕若玲当真任丈夫抱在怀里,气势不再。“你才是,老被他拉著团团转,连这种事也──”
“因为……我不懂。”想起新婚之夜,聂骉任一团红火烧上了整张脸,比妻子还害羞。“怕、怕你不喜──”接下来的话被妻子的手挡回嘴里。
看看四周,客人无不把眼睛投向他们两人,观看年轻夫妻的恩爱。
其实早在他们结婚、吕若玲接下父亲的面馆之后,方圆五百公尺以内的熟客,早把这恩爱景象当名胜来看,只是当事人浑然未觉而已。
“别说了。我啊,只是气他,气他老是嘻皮笑脸,才会让人无法信任,失恋是自找的。”
砰!仿佛一颗大石狠狠地砸中可法·雷脑袋。
“你何必往我痛处截?”他苦笑,“就不能让我装作没事样吗?”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看不出来?”吕若玲看看丈夫。
聂骉会意地接口:“黎要我──照顾你。”
“不会吧?你照顾我?”是太小看他可法·雷,还是太“大”看聂骉?照顾他?
“没错,黎要我们好好看著你──”吕若玲又说:“虽然现在大家各分东西,她还是担心你。”
“真担心我,就应该让我跟她去日本,而不是把我留在台湾。”想到这里,就愤恨不平。“竟然为了省机票钱,把我留在台湾!”
那天离开思琪的住所,回到公寓,正好赶上万能事务所的搬家大日。
黎跟雨朵决定随村上堂兄弟远赴日本,鱼步云跟徐曼曼则搬进幼稚园,而聂骉在日前结婚后,就搬来跟吕家父女同住,反观他──
突然变成孤苦无依的累赘一个。
唉,祸不单行,只好当寄居蟹,借住吕家,打起杂来,唉……
俊男落难至此,也算是“红颜”多舛的一种吧?
她呢?过得好吗?少了他,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毕竟,是她赶他走、不要他的。
难得他肯去想未来的事──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结婚、想过跟她生下的孩子绝对会有举世无双的美貌──若是女孩,得小心保护,以免太早被人拐跑,若是男孩,可能要担心以后孙子满天下……这些他真的都想过。
而且,还非常期待──这种兴奋,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来,对未来有所期待,是这样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惰。
可是,这一切全被她给打碎了。
那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心痛的女人呐……
“聂,如果若玲不要你,你会去爱别的女人吗?人家不是说,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再谈一次恋爱?我是不是该找别的女人安慰自己?”可法·雷蹙眉一问。
“不回答不可能的问题。”不理他,洗碗去。
他跟到水槽旁。“假设嘛,我需要一个中肯的答案。”会问聂骉,实在是因为找不到人了,总不能打越洋电话到日本去吧?
聂骉停下手上动作,木然看著他好一会儿,又洗起碗。
“怎么样?”他刚刚那种看法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样?”
“我不会骗自己。”
咻!一箭正中提问的男人,刺得他鲜血淋漓。
“聂,原来你的口才这么好。”好毒也好准!
是啊,他骗不了自己,能用甜言蜜语哄骗女人,却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他想要的,只有她,就只有那个叫唐思琪──固执又傻气的女人。
哒!哒哒哒哒哒……不远处,传来扰人的施工声。
“晚上施工不怕扰人安宁吗?”吕若玲皱眉,并不欢迎这等噪音干扰。
聂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洗净手,难得跑了起来。
“聂骉?”
“等一下回来。”他说,头也不回地出门。
留在原地的两人交换不解的目光,可法·雷示意吕若玲留在店里,他则跟了出去。
“你到底要去哪?”
“公寓。”前方的人回答。
很快就到达和他们相隔不到五百公尺距离的公寓对面巷口。
可法·雷正要往前跨一步,却被聂骉拦住。
“你不是要回去?”
“别去,因为──”
可法·雷愣了下,想问得更清楚,身后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说明了一切。带著讶异回头,他亲眼目睹一秒前还耸立于平地之上的老公寓,此刻己和平地合为一体,瞬间满天烟尘,四周也立即引来不少民众围观。
“老天!”他以为黎决定搬只是因为想搬,没想到原因竟然是──俊颜忍不住转向昔日同居人。
只见聂骉牵唇微笑,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它会倒。”
可法·雷深吸口气,不知该叹息还是庆幸自己跑得不快。“下回一句话麻烦不要分段,一次讲完,谢谢。”
看著人潮逐渐汹涌,救难队赶至,拉起封锁线,SNG现场直播车一台跟著一台,他觉得整个场面热闹得简直像在举办嘉年华会。
曾经住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公寓如今这样收场,多少有点感伤,是以,他们留在原地,目送颓圯的公寓一程。
看著看著,另一头有道纤细的人影正努力穿过人墙;取后冲到封锁线前,被救难队员拦了下来。
可法·雷眯眼看清楚那道人影后,立刻拔腿跑向她。
方才笑看的人墙,立刻变成刺眼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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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著记忆到这幢公寓,唐思琪不敢自己开车,她怕,怕颤抖的手无法握紧方向盘,怕还没赶到现场就在途中出事。
因为人潮,她必须在远远的街口下计程车;因为人潮,到现场需要花上好大好大一番力气;因为人潮,急得哭出声的哽咽,被交头接耳的鼎沸人声淹没忽视……
“对不起……借过、借过……”又是道歉又是推开眼前层层的人墙,满心的后悔压得她几乎快走不动。
如果他真的被困在里头……不!她不敢想!
那会让她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如果当时留下他、如果坦白承认她也爱他、如果没有去考虑那些遥不可及的未来、去揣测也许不会发生的问题、不会有的失去,她现在应该是好好坐在家里,和他一边说著公司的事,一边吃著他每回让她惊喜万分的料理,同时听他自吹自擂,笑得肚皮发疼。
然后,他也许会榨一杯果汁或煮一杯咖啡给她,两个人一起看租来的影碟,笑谈荒谬乖诞的剧情。
可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到底,早在回避他的问题、拒绝他的感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
“小姐,你不能随便跨过封锁线!”一名救难队员拦住她。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他、他住这里!他在里面啊!”唐思琪用尽全身的力气吼著,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只知道扯痛喉咙:“我要见他、我要见到他,可法·雷!可法·雷!”
“你认识里头的住户?”
“放开我!我要找他……”
“思琪!”可法·雷满头大汗地推开人群,挤到她身后,状极狼狈。
“让我去找他,我要见他!我要知道他没事、他好好的!他──”前面的救难队员挡住她已经很过分,后面竟然还有人抱住她?!“放开我!不要拦我!”唐思琪歇斯底里地捶打扣住她腰身的大手。“放开我、放开我!”
她只想见他,只想见他啊!
“思琪!”那几近疯狂的心声在她握拳打他的一瞬间传来,令他的心几至痛卒。
唐思琪己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满心的后悔自责击得她方寸大乱,不知道想见的人此刻正在身后抱著她。
“放手、放手放手啊!呜……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呜……”
“你不回头,怎么见我?”扳她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这几天的怨怼早己烟消云散了。“我在这,不在里头。看清楚,我没事。”
“可……可法?可法?”
“是我、是我。”又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确定是他,唐思琪紧紧抱住,小脸埋在他肩窝又哭又笑。“真的是你!你没事!还在!还在!”
“你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