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呿!还不是他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可好了,一群凶神恶煞找上门来要他把东西吐出来,否则非杀了他不可,这就叫做现世报。」横叉着两条手臂,燕飞雪坐在地上没好气的说,怎麽不一刀把老头解决掉,落得乾净俐落?
「我也不想的……」童芜抖着双唇摆出一脸的无辜,想要博取更多的同情目光,好歹他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怎麽可以带一队人马专程来欺负他老人家?会给雷劈的,那些家伙不知道吗?
「那怎麽还没死?」冷着脸,楼轻舞不带同情的指了指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这个祸害据她估计,最起码还能危害人间二十年,不,被危害的人应该只有她而已,她的二位师妹恨不得离这祸害远远的。
「爱徒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些家伙好狠的心哪!居然对我这无害的老人下毒,可怜为师我年纪一大把了,外加还要被欺负得那麽惨,连死都要慢慢来……」童芜声泪俱下的控诉,让楼轻舞与燕飞雪纷纷托着下颔沉思。
「嗯,这样的死法的确是……高招。」楼轻舞缓缓颔首低吟着,而燕飞雪则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没错,先毒再杀,这法子挺好的,让老头儿就连下辈子也刻骨铭心的记得偷东西之前罩子先放亮一点,别偷惹不起的人。」这个方法她会好好考虑考虑的,心里已经开始在计划屠师行动。
呃--眼前这两个冷静谈论他的死法的女子,真的是他亲自栽培到大的爱徒吗?怎麽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咳咳咳……徒儿们,为师就要一命呜呼了……」被冷落的老人决定再来一阵天崩地裂的乾咳,只为引起爱徒们的注意。只不过胆汁都快咳出来了,还是被床前的两人忽略得很彻底。
「谁是惹不起的人?」楼轻舞皱着眉问,心中浮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很怀疑师父是靠什麽本事活到现在的,下手的对象尽是些不好摆平的人,他老了不想活也别拖三个徒弟下水,尤其是她这个爱好和平生活的人。
「鬼域。」燕飞雪翻了翻白眼,说出了个让人闻风丧瞻的名字,楼轻舞听了之後双眉便蹙得更紧了,一语不发。
世道正乱,朝廷与金兵打得不可开交,而北方自成一国的鬼域由鬼王歌寒与麾下的四大护法统领,固若金汤的堡垒与骁勇善战的轻骑,就连金人都不敢轻易进犯,更别提气数将尽的宋军。
她的祸害师父--好个有胆识的偷儿,居然与那群野蛮人扯上关系,她真的不想管了,也管不了,更别期望她会牺牲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去帮这老头儿。
「别告诉他们你有我这个徒弟。」脚底抹了厚厚的一层油,她走得比来时还要快,这时自保最要紧,反正这老头活得够久、造得孽够多,该去投胎了。
看着急欲夺门而出的人,这屋里的一老一少又开始上演惨绝人寰的哭功,童芜还一边捣着心坎大叹:
「我真是可怜唷……三个徒弟里没一个肯为我讨回公道,活生生的要看我被人给毒死、杀死也不管,当初真不该把她们这群没良心的捡回来养……」偷瞄了一眼还杵在门口死不回头的大徒儿,皱纹横生的眼角硬是挤出几滴老泪来。
「我老了,不中用,就让我毒发身亡好了,等到身体发臭你们再回来替为师收屍,免得鬼域的人找上你们,更不会让世人指着你们三人的鼻子发指你们的不孝唷……」拉长了尾音,很入戏的泣不成声,童芜忘了自己只剩最後一口气,又拧了床边扯後腿的人一把,让燕飞雪陪着一起乾哭。
扰人的噪音有如针锥般,一根根扎入楼轻舞发愁的脑袋与心坎,叮叮咚咚敲打那颗叫良心的小东西,最後忍不住,头疼的抚着额际轻揉。
「够了!」哪只狗快来叨走她的良心吧!在她还没铸成大错之前,让她回去过她平静的好日子。
「大师姊愿意去向他们讨解药吗?可是……」张着澄澈的大眼,燕飞雪不敢置信的问,却遭来师父狠狠的瞪一眼後,乖乖地闭上嘴。
「为师就知道没白疼你这个徒儿。」绉巴巴的老脸很快翻到安慰那页,半垂的眼皮已经拉回正常的位置。
「你疼过我吗?你是巴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吧?」楼轻舞说得牙齿痒痒的,玉葱般的手指将门板捉得死紧。还是言甯聪明,连回来一探究竟都省了,哪里会像她还傻傻的跑回来奔丧,结果自由的空气呼吸不到两天,就被打回原形,连怀念一下都来不及。
「轻舞……」为人师表的童芜再度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呼唤着大徒儿硕果仅存的同情心。
「为何非要我去不可?又不是我偷了他们的东西!与我何干?」不耐终於在楼轻舞肚子里炸开,她真是受够了这个行为不检点的老头!以前老害得她要东躲西藏才能逃过别人的追杀,现在又要她去送死,凭什麽?他也不过把她「捡」回来养而已,她有脑子、有思想,更有权利逃离这躲躲杀杀的生活!
半眯着眼,握紧双拳,这次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绝不肯让这个祸害师父再有机会来迫害她。
「很不幸的,那个被偷的东西,正挂在大师姐你的手上。」燕飞雪带着无比同情的看着大师姐。
「什麽?」被告知的人下意识的抬起右手,露出挂在皓腕上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
金镯由小巧雕饰的艳紫荆簇拥成环,在最大一枚突出的紫荆叶上镶嵌了三颗璀灿的紫色宝石,叶心中央还留有一个小孔,样式雍容之外更显尊贵,就像为她量手打造一般,大小适中。
金镯……就是老头儿从鬼域偷来的?怎麽从没听他提过?
「这个……我戴了好几年的镯子,就是那天晚上你从鬼域偷来的东西?」她用另一手指着镯子问,看着师尊与小师妹皆很有默契的向她点了点头。
「那麽……」意思也就是说鬼域的人就算杀了老头儿,还是不会放过她这个金镯的拥有者就是了。
眼前的一老一少再次对她眼里了然的神色投了没有错一票,还有志一同的摇了摇头。
真是聪明的徒儿。
真是倒楣的大师姐。
「我非杀了你这个祸害不可!」楼轻舞气冲冲的冲上前,一把揪住师尊的衣襟前摇後晃,真是可恶!这个臭老头怎麽可以没经过她的同意,就随便拿她的小命来开玩笑!
童芜被摇得眼花撩乱当场真的只剩一口气,看得一旁的燕飞雪笑得快要岔气,一点也不想阻止大师姐的暴行。
幸好戴上那只镯子的不是她,因为镯子自从师姐被师父强迫戴上後就打不开了,让她想偷也偷不着。
「……住、住手……你、你把镯子还他们不就得了……」这个徒弟诅咒他死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谋杀亲师!真是有够不孝喔。
楼轻舞手底下一愣。
是啊,还给他们不就没她的事了吗?
偷东西的人又不是她,当年她只负责把风而已,又怎麽会知道老头偷的是什麽东西,所以不知者不罪,应该罪不至死吧?
鬼域的人肚量应该也没那麽狭窄,对吧?
她应该也不会那麽倒楣。
楼轻舞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化万千,由怔愣转而拧住眉心,进而再舒展开来,最後还是一脸的气忿。
她最不应该的就是有这样一个祸害师父!
娇颜罩上一层薄红寒雾,愠怒瞪着眼皮底下的师尊,分明罪该万死的人才是他!
「那……别这样看我,当年你也有参一脚。」被瞪得全身快要着火,童芜记忆力超好的提醒大徒儿,换言之,也就是在他掉脑袋之前会很不小心抖出他的共谋者是谁,他的嘴巴向来不怎麽紧的。
「你根本就是想拉一个倒楣鬼来做伴!」真想掐死这个小人!
童芜很认真的拍着大徒儿用力过度的手臂,一点也不像在交待遗言:
「徒儿要这麽说也可以,为师只是想提醒你,鬼域给的期限是三天,还放话说要是不把紫荆镯交出来,三天後要宰了咱们师徒四人,路途遥远,再不起程就来不及了。」摇了摇头,叹了叹气,万般无奈皆为一条老命啊。
「大师姐……你也不想看我年纪轻轻的就掉脑袋吧。」燕飞雪也算是被拖累的人之一。
楼轻舞有些动摇了,在看了一眼小师妹无辜的眼神之後。
她这个师尊总是任性妄为,却要她们三个徒弟来收拾残局,就算她们想把跟师尊的关系撇得清清楚楚,最後还是会被他给抹黑陷害。天知道,偷回来的东西全数都被这老头污走了,好几次的结果却是连累她们三个被人追杀。
好个聪明狡猾的死老头,原来把金镯送给她就是为这一天铺的路,就不知这老头还从鬼域里偷了什麽值钱的东西。
「算你狠!」脚步再如千斤重,楼轻舞还是硬着头皮踱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