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讨厌。」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直接得伤人。
「既然讨厌,为什么要送他花?」他搞不懂。
偏首想了想,雨朵轻启朱唇:「赚钱。」
村上隆史自诏灵活的脑袋瓜,立刻想通了前因後果,「黎派你到医院做送花小妹,结果遇上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虾蟆。」
「谁、谁是癞虾蟆?!」中年男子气恨地瞪著眼前的俊男美女,气急败坏地大吼:「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总比马下知脸长的傻子好。」他村上隆史对女人一向仁慈,但不代表对男人也比照办理。「在追求女性时,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才行。不是我爱说,不过还没出院就想在医院找段外遇,会不会太急了点?」
中年男子脸色倏地刷白。「你……你怎么知道我已、已婚?」
「追女人之前,记得先把手指上的婚戒拔下来,老兄。」唉,真是个令人同情的笨蛋。「别说我没提醒你,玩也要有本事才行,至少要像我这样。」
看看他,再比比自己,中年男人黯然退场,悲叹自己已逝的青春年华。
解决了麻烦,村上隆史回头,便见雨朵一脸崇拜地看著他。
「觉得我很厉害?」
「嗯。」她老实点头。「谢谢你。」
「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如何?」得意洋洋的村上隆史,早已将心底警告的声音抛在脑後。「请我吃饭总比被人吃豆腐好。」
雨朵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後踏出医院,开始左右张望,还为了看得更清楚,走出人行道,站在马路上。
不明就里的村上隆史赶紧跟上,也随著她的视线四处梭巡。
「你在找什么?」
「豆腐店。」放眼望去,只有远远一处斗大的招牌写著「三妈臭臭锅」。
黎说过,那是卖臭豆腐的,很臭很臭的豆腐。雨朵微偏著头问:「臭豆腐可以吗?」
「什么?」他不太明白,臭豆腐又是什么东西?
「你要我请你吃顿饭,又说想吃豆腐,臭豆腐可以吗?」她很认真地问。
呃……村上隆史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从错愕中拉回神志。「我不想吃豆腐。」更遑论还是块「臭」豆腐。
黛眉轻锁,雨朵带点责怪意味地瞅著他,像在说「不想吃为什么提」。
他们的对话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他在心中仔细推敲。
似乎……一切都从「吃豆腐」三个字开始。
他恍然大悟,「我说的『吃豆腐』不是这个吃豆腐。」老天!她是想到哪里去了?
「如果吃豆腐不是这个吃豆腐,那又是什么吃豆腐?」
村上隆史忍住想抓头的冲动,一字一句耐心解释:「我说的『吃豆腐』并不是真的要吃豆腐,这是你们台湾人的说法不是吗?」
「什么说法?」
「用『豆腐』来比喻漂亮的女孩子,用『吃豆腐』影射女孩子被人占便宜。」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现在你懂了吧?」
雨朵点头,表情却写著似懂非懂。
可惜他耐心尽失,已经不想在豆腐上打转。「这个问题不重要,总之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跟黎交差了。」
「还有一个问题。』
天!他应该离她远一点的。「请说。」
「你刚刚说的那个天鹅肉好吃吗?」
第三章
事隔多日,村上隆史虽然觉得当日的对话非常有趣,却仍忍不住同情迷糊的雨朵。
老天既然给她一张夺人心魂的容貌,又赐她一副引人遐思的绝妙好身材,为何不再慷慨一些,送她一点点脑髓?村上隆史感到纳闷。
他不要求她有爱因斯坦级的天才金头脑,只要有理解一般会话的正常水准即可,他要的真的不多。
那日的对话并未在与她的奇问妙答中落幕,教人气绝的是,在他失心疯似的花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解释此「吃豆腐」非彼「吃豆腐」,还有「天鹅肉」所指为何之後,那位草包美人竟缓缓扬起微笑问他:「你是谁?」
显然她完全忘了他初到这幢鬼公寓的那晚,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第二天黎忘恩将他与怜—介绍给其他人时,她这位小姐也在场,甚至还点头微笑说了声「你好」,就算不记得名字,也该记得有他这号人物不是吗?更何况他还是难得一见的俊男!
好吧,论长相,他没有可法·雷来得邪美,但至少也有七成吧:论健壮,是比不上鱼步云的肌肉贲起,但也算保养得宜、精瘦有型;论斯文,他不像聂骉带有那么点奄奄一息、随时会昏倒的病态,恰到好处。
综上所述——他,村上隆史,绝对不是个一眼看过去不会在对方脑中留下一丁丁丁点记忆的男人。
但她的问题却问得理所当然,仿佛真是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世上有他这号人物。村上隆史三十年来牢不可破的自信心就这么被敲下一角,碎裂地上。
若非如此,他不会一大早就站在浴室发愣。
老旧的浴室虽然老旧,可举凡马桶、莲蓬头、洗脸盆、化妆镜都一应俱全。
真要说它不好——最多、最多就只是马桶偶尔会发出噗噗怪响,莲蓬头常常洒不出水,洗脸盆上的黄垢花了三十几分钟才刷掉一层,而化妆镜面的裂痕多得像在地上摔裂後再重新拼凑黏上似的。
裂痕斑驳到惨不忍睹的化妆镜,苟延残喘地映出一张脸,只是很可惜,现实中再怎么俊朗的脸孔被它一照,脸上的裂痕比怪医秦博上还要多,怎么都看不出实际上的英俊帅气。
偏偏,这是目前唯一可用的镜子。
一张脸左扳右扳,他命令自己忽略那些裂痕,努力端详镜中的脸,皱了皱眉头。
他变丑了吗?他自问,随即很肯定也极度自信地摇头。
不,他没有变丑。他告诉自己。
他的脸依然俊朗如昔,皮肤也保持能衬托出英俊容貌的白——不是病态的、成天躲在家没出门的苍白,而是恰到好处的斯文白;身高一百八十一,在东方人的标准里也是一等一的好;体重不过七十八公斤,也属标准。
他的谈吐幽默,不管是起身、行走都是算到精细、从小练习出来的优雅,还有人人称羡的职业,也有显赫的家世和财富,像他这样的男人世上能有几个?
没错,像他这样的男人是稀有品种,应该能让所有女人拜倒在西装裤下仰望他的完美才是。
过去是如此没错,但一来到台湾,一切就变了。
才几天,他就饱尝被贬得一文不值的痛苦,甚至有人忘了他是谁。
村上隆史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的行情开始走下坡?
不可能,最近出门还被四、五个长相堪称一等—的女人搭讪,这足以证明他的魅力未灭。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已经开始走下坡?
叩叩!门板响起清脆敲击声。
当真老了吗?照照镜子,他也才刚过三十岁而已啊。
叩叩!
还是最近欠保养?想想也是,台湾的空气这么糟,他应该更勤於保养才是。
叩叩叩!
或许吃太好发胖了?向下瞄瞄自己的肚腹,虽无八块肌,但也壁垒分明。
叩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催谷功力化成「夺命连环敲」。
「你还要在里面多久?」外头等得心急的村上怜一声音极冷,撂下狠话,「自己出来,或者由我踹破门拉你出来,二选一。」
村上隆史立刻回神,「我好了。」挥别镜中的自己,村上隆史打开浴室门。
等在外头的村上怜一与他擦身而过。
「怜一。」村上隆史拉住他,脸色非常凝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刚睡醒的村上怜一起床气不小,惺忪黑眸微眯著,带点等太久的不悦。
身为庆应大学的知名经济学者,这次来台湾,除了寻找羽织锦之外,他也接受了经贸协会的邀请,展开各项演讲活动,而贸协所指派的接待人员,正是黎忘恩。
他赶著开始一天的行程,实在没有时间和堂弟多耗。
「我长得帅吧?算英俊吧?」俊朗出色的脸在说话的此刻,表情十分凝重,仿佛问的是一个攸关生死存亡的严肃问题。「是女人一看到就会心动的类型吧?」
村上怜一深吸口气,缓缓拉开堂弟的手,薄唇抿著强装的微笑,杀气在瞬间爆发。
磅!浴室门猛地一甩,只差一寸就打上村上隆史挺直的鼻梁。
「谢谢你的答案,亲爱的堂哥。」他说,摸摸自己逃过一劫的鼻子。
还好没被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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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动电话发展到国际漫游的阶段,总有利弊得失,好处是全世界走透透都嘛会通,而坏处也来自於它的好处——
太「通」的结果,导致远在日本的家人轻而易举就找到他这尾逃难小虾。
才刚目送堂兄出门,村上隆史的手机便响起——
「妈!」这声喊得十分朝气蓬勃,无奈却被对方送来的凉语浇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