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介,你……你听见了没有,我对你动的是真情,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是清白的。”
赵恭介停下来,缓缓将视线由前方调回她泪如雨下的脸庞,却恍若视而不见,冷得令人绝望。
双双愕然失色地掩口,心好痛。
“白皓……不是我的入幕之宾,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他只是醉颜楼一位身分尊贵的客人。过去,他一直表现得十分君子,所以当他以饯别为由,邀我去北凉客栈,我便去了,我真的不晓得他别有用心。”
“那又如何?”
她声称对他动的是真感情,他付出的何尝不是真感情?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岂忘得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的痛心景像。
何必自圆其说呢?除了谎言还是谎言,一味拿他的真心当笑语,他拒绝再相信她的任何话,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灰飞烟灭的心念。
听着他的话,双双的内心是一阵阵的抽痛。“当时我一发觉情况不对就想走人,他却威胁我……他要通知艳姨娘,一旦艳姨娘得知我的下落,我势必会被捉回去,我……如何能认命去放开你、认命去放开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我爱你啊!”
“所以你只好委屈自己?”
“是的……”她紧闭双眸,溢下一道泪痕。“我承认在那一刹那间我迷失了,我以为顺应了他的要求就能保住所有,但……最后我还是反抗了!我反悔自己在那一刻表现出来的愚昧!所以,恭介,不要认定我有罪,不要放弃我,我不是南妓,我从没有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她恳求着他,希望能化解他的误会,她不想失去他,否则她一定承受不住……
“终于肯坦承了?如果今天的事没东窗事发,你想再瞒我多久?”
他先前的盛怒气焰消减了许多,然而却更加凸显了他的淡然冷峻。
“我……我不是存心要欺骗你,我害怕……我只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向你启口,我……”
“就因为你的退缩,所以我活该心甘情愿交出感情,最后却发现自己像足了一无所知的白痴,从始至终被你骗得团团转?”
说什么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说什么她为他心动,说什么他每个无意间的微笑,都是她见过最诚挚无欺──原来最大的骗子,就是她本人!
他会再傻一次吗?不!他再也不想面对这个利用他的女人,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这个嘲讽他、粉碎他一切付出,让他蒙羞的女人!
“游戏到此结束,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不要……”双双不可置信地摇头呐喊。“你根本拒绝把我的话听进心里!恭介,拜托你不要封闭你的心,我会一无所有……”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你能骗得了我,就能骗得了其他的男人,不会一无所有。”他冷冽地挥开她钳在衣袖上的柔荑,将双手交握在身后。
“况且,你的白皓是富家子弟,嫁给他,等于坐拥荣华富贵。”
“他不是‘我的’!”双双吼道。
奈何在她那声几乎要泣血的辩驳中,赵恭介毫无反应,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转回头,抬步,离去。
他的反应真的伤得她太重太重,残酷到足以粉碎她的灵魂。
长久的岑寂后,伴着一声细微的啜泣,她忽地跪坐落地,泪水氾滥而下,淹没了一颗失落的心,双眸却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让开!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你们是谁?”
“啰嗦!”
一阵凶恶的吵闹声后,双双的右手腕冷不防教人往后扯起,她身子顺势一转,一个巴掌立时掴中她的脸颊,巨大的冲击力立刻令她跌坐在地。
“艳姨娘?!”双双脸色转白,掩不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喂!老太婆,你凭什么动手打人?”莆子堂的人全围了过来,除了赵恭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艳姨娘凛冽一瞪,迳自朝双双撂话。
“很好,你还认得我这个娘,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决不跟你走!”双双心头已是一团乱,她的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更陷她于苦难中。
“你替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艳娘怒斥她。“为了你的出走,害老娘发出去的帖子差点唱空城计,我会让你留在这里,哼!下辈子吧!”
她回头立刻犀利的命令打手们拿人。
“放开她!老太婆,她是我们莆子堂的人,你别太放肆!”
莆子堂的人全向着双双。
艳娘蹙眉插腰,毫无惧色,指着他们盛气凌人地骂道:“我一手调叫出来的女儿啥时成了这里的人,我怎不晓得?你们这帮臭小子,给我听清楚,这丫头是我准备卖掉的妓院姑娘,要她留下可以,准备个几万两到醉颜楼赎人!”
这句冷酷的话令在场的人一愣,简直不敢相信。“双双是妓院姑娘?”
双双豆大的泪水禁不住滚下来,万般无奈。“艳姨娘,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我为你赚的钱不少了,够回报你的养育之恩,请你放了我,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能走,真的。
艳娘一声冷哼。“作梦!亏你敢跟我讲这样的话!你们现在就把她给我架上马车!”她高声一喝,打手们立即把困在臂间拚命挣扎的双双拖出去。
“不要!我不走!恭介!恭介!”
她凄厉地哭唤着,伸手急欲捉住谁来救她脱困。
大伙儿忍不住要上前救人,却因为对方带来高头大马的打手人多势众,让他们无法采取行动。
“恭介!相信我!相信我!”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双双被硬塞入马车内,孔武有力的两名打手将她牢牢困住,却困不住她苦涩心碎的呐喊。
“恭介──”
呆坐于堂屋中的赵恭介听着渐渐远去的呼唤,静静合上眼。
他感觉到麻木、感觉到心死、感觉到恨意、感觉到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 ★ ★
像阵风暴似的,双双一被带回醉颜楼,立刻招来一顿毒打。
对艳姨娘而言,双双的身躯是她换取财富的利器,所以她不会笨到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巴痕,像对待木薰一样肆无忌惮的凌辱,而是命人将她按在床上,露出雪白的脚底子,暴怒的鞭抽着。
“啊!啊!”
双双的脸扭曲成一团,难以控制的眼泪不断地狂涌奔泄。
“月小姐……”木薰紧紧握住双手,热泪盈眶地站在脚落里没办法接近她。
“你真是好样!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逃走?”艳姨娘扯嗓喝骂着,恼火地猛抽她的脚底。对折的鞭子每挥一下就浮起二道伤痕,几十下下来,她的脚底已经红肿不堪。“逃呀!我看你现在怎么逃?!”
“不要……不要……”双双颤抖地喘气,痛得说不出话。
“小贱人!你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我告诉你,你这条贱命早在八百年前就卖给了醉颜楼,就算要离开,也得为醉颜楼再出一分力!”艳娘双眼眯起,鞭子又再度落下。
“不……不会的……”她一口否定,盲目地摇着头,她的心遗落在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她还要去追回它,绝不轻言放弃。
“不?!月双双,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那么想讨皮肉之苦,我成全你!”挥鞭再打。
“艳姨娘……就算你再怎么强势,我也无法卖到好价钱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她嘶力地吼了出来。
艳娘像是遭人重重一击,突然全身僵直。“你……说什么?!”
“我已经把我的贞操给了人,不再拥有纯洁的处子之身。”
她的手,不断地拧紧被单。“无论是你或是其他男人所重视的‘元红’,都不可能再一次出现在我身上……”
听了这番话,无疑是将艳娘的如意算盘一掌击毁,她的双臂顿时因愤怒微微颤抖起来,接着下一秒,立刻像疯了一样虐待她──
“我非打死你不可!你明知道男人对童贞的重视与对处女的癖好,三天之后,若买主发现你不是处女,势必立即退回,讨还钱财,届时你就只值十分之三的价钱,我养你这么大,难道就为了那十分之三的价钱吗?”
气死她了!可恶的小贱人!
每回的怒吼,总是更加残忍的折磨。
双双忍痛哭着求她。“艳姨娘,我求你放了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会牢记心中,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别妄想!”她用力地挥鞭,完全丧失了理智。
“艳姨娘,我求你,艳姨娘……”
“住口!三天之后,你给我带着涂了鸡冠血的白绢出阁,你最好祈祷能蒙混过关,否则没在洞房时被新郎打死,回来之后,我也会要了你这条小命!”
最后,一声痛苦的哀嚎,惊住了艳姨娘挥鞭的手臂。
双双那声惊叫,冲破了她的狂怒,她突然看清她抽掉了她左脚一层脚皮,当场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