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她是天真活泼惯了,岂有可能乖乖待在房里睡觉发呆?可从头到尾他只是一味将烦心的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以最鄙弃相处之道对她……
是他心甘情愿同意收留她,他就该坦然面对后果。但他却一并将所有不顺心推到她的头上,一古脑怪罪于她。
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毫不粉饰的表现出她的感情,却莫名其妙被他看不顺眼,冷情对待。
正因如此,所以贾虎才有机可乘,对她下手!
一股强烈的歉疚重重压上他的心头。
他暗自发誓,如果贾虎敢动她一根寒毛,他就阉了他!
来到千雅湖边,老远就瞧见贾虎在向俯撑于凉亭栏杆边干呕的双双恣意妄为的毛手毛脚。毫不考虑,他疾步往千雅酒楼内窜,一路上接二连三地撞倒了端菜店小二及一些饮酒作乐的客人。
双双对着湖面打了一个嗝,觉得腰上的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很讨厌。“不要搂我的腰……感觉不舒服……”她真的喝醉了。奇怪,平时的她不太容易喝醉的,怎地今天几杯黄汤下肚就天旋地转,莫非是她安逸的生活过惯了,竟也变得不胜酒力?
哈,好现象,她就快跟平常家的姑娘一样了……“我这样扶着你,头才不会昏。”贾虎肆意地欣赏她醉成粉红色的娇颜,试着将她拉离栏杆,好去使用他订下的客房。
“不行,你触碰到我的身体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她眨了好几次眼,话语都糊成一团了。“听我唱小曲要五十两,喝酒谈心要一百两,摸我的……小手,要付三百两的天价!其他的……的部位不能碰!放开我!”
“好好好,你要钱我多的是,不过……你说喝酒谈心要一百两,摸手要三百两,那‘办事’要多少两呢?”
“办事……”双双想了一下,继而朦胧地露出柔美的笑容。
“不告诉你!那是无价的,我只留给心爱的人。而那人就是赵师父……啊,说人人到,他来了!”
“他来干什么?!喔──”
贾虎正抬头纳闷时,一记急而烈的拳头冷不防地击中他的鼻梁,闷哼一声,他登时倒后落地。一道鼻血缓缓地从他的鼻孔中流出。
“赵恭介你干什么?”贾虎按住鼻子,眼泪直流地向他咆哮。
“我干什么?!打你这个诱拐民女的龌龊官差!”他可不跟他客气。
“你胡说什么?她是自愿随我来的!”
“她随你来,你就能对她上下其手,明目张胆地轻薄她?”赵恭介气愤的指控。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指称我轻薄她?”他还在辩。
赵恭介乍听,凛然一瞪。他明明就亲眼见到他搂双双,他竟还敢睁眼说瞎话!
贾虎颤了一下。“今……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我原谅你的无知!”眉头皱成一堆,他低咒一句,选择夹着尾巴快快离去。
“赵师父?你也来这里享受风流雅士的恬适生活吗?”双双揉揉迷蒙的双眼,对他动人的一笑。
那张深情得像要滴出水来似的脸孔,令赵恭介失神了,但下一瞬间她突然向后翻去。
“小心!”他惊异地张大眼,伸手欲接住她时,她已然坠入湖中,溅起一片巨大水花。
没有浮起来!
赵恭介立即跳入湖中,直钻湖心。
当他重新破水而出时,那原本直坠而下的娇小身躯,已安稳地侧靠在他温暖结实的怀中。
“双双,你没事吧?”到了浅水处,他赶紧以手掌轻拍她的脸颊,忧心忡忡地问道。
双双吐出一口水,晕晕然的“啊”了一声。“我怎么会在水里,我明明不懂水性的,怎么会跳水游泳呢?”
“不懂水性还敢跟人家到湖边喝酒,你是嫌命太长是不是?”难怪她像块石头,任由湖水吞噬她的身躯,原来是只无能的旱鸭子。
“嘘……别生气。”她宠溺地贴在他耳畔轻哄着,缓缓抱住他,神智迷离地靠近他颈窝中细细地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知道就好。”
“知道,我发誓。”她笑开,放心将身躯倚在他身上。
赵恭介顿时胶着住视线,屏住了呼吸。
现在的她和平时□悍捣蛋的样子判若两人,身子小得仿佛一埋进他的怀中就要融入他的体内,甚至令他质疑这样搂着她会不会令她难受。
想不到她安安静静时,竟如此惹人怜爱……他忘情地看着、想着。
“赵师父,我都道歉了,为什么……你还一直瞪着我?”她曲解了他瞳中的情韵。
“呃……不!我没瞪你。”赵恭介猛然一怔,急忙掩饰地往岸边游去,不敢与她美丽的眸子相遇。在尴尬中赶紧转移思潮告诉自己:别胡天胡地乱想了,现在该决定的是他这个大男人应原谅她了,她行为举止是比较不合常理,但毕竟女孩子嘛,就别那么计较了。
然而,一阵潜意识里的骚动仍稍稍扬起,她无意间的娇弱神采触动了他,一种难以自制的渴求在心激动摇荡。他浑身不对劲,有种不祥的预感,怀疑……
他是否就快要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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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了吗?”
“一半一半。”
返家的路上,双双由赵恭介背在背上,脸上绽着甜甜的笑容,像只小猴子似的,两手牢牢圈住他的脖子,两腿都靠着他后托的手臂,光着脚丫子在空中晃动。
“那就请你一半能用的脑袋听清楚我的话,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你再像今天一样傻呼呼地跟陌生人走。人心险恶,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要别人来教吗,嗯?”浑厚的声音,夹杂着责难在她耳边响起。
他担心她。双双笑逐颜开,娇憨地咬住下唇,拚命把红通通的小脸藏在他背上,不让他看见她那充塞着满满的、满满的喜悦,虽然他本来就看不见,可是她就是想藏。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她细声细气的问。
是的。不过他没说出口,他高傲的自尊心拒绝对这种小事坦然。
“你只要记住从现在起,能离他有多远,就离他有多远。”
“万一我离不了呢?他高大魁梧,硬来的话,我也束手无策。”
赵恭介冷下脸,深锁浓眉。“你的嘴巴是生来干什么的?”
“不要对我吼叫……”她白玉般的小手,微微收紧,脑袋里涨满震耳欲聋的声音,令她难过得快昏过去。“现在脑袋有点不灵光……你吼得太大声,我的头会裂成两半的。”
赵恭介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哪有吼叫,只不过说话口吻冷了点!就为了她的醉酒之苦,他就活该倒楣一路上陪她喵喵叫,一想到这里,他的脾气又回来了。
“赵师父,你觉不觉得最近喝的参茶特别好喝?”话题转了个奇怪的方向。
双双那垂下来的俏脸,令他眉心大拧,靠这么近,连她浓密微翘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荒唐!
“参茶的味道都一样,哪有什么好不好喝的?”
“是吗?那太可惜了,全然没把我的心思表现出来。”
“心思?”她会有什么心思?“我以为我通常只看见你的居心叵测!”
“才没有哩!”她哪那么奸!“你都没瞧见我的努力,知道你不喜欢太烫的参茶,总是一个人捧着它,躲在厨房里,不断地吹凉,太凉了不适当,我又加热,太热了又白费,我就重泡,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直到泡出你习惯的味道,才喜孜孜地送到你面前,这是无悔的爱,才不是意图不轨,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赵恭介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深幽而冷淡。“老实说,我觉得很困扰,从以前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女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大家只是一味追求婚姻、追求体面的丈夫,谁又曾经真正了解过谁?”肤浅的媒妁之言,肤浅的着迷理由,他看太多、听太多!感情不应只是这些。
“我不一样!”她激动地反驳,声音一出喉咙,她马上痛苦得在他背上蜷成小人球。
“不要对我吼叫,我听得见。”货真价实的小笨蛋!
“我感受过你手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知道你的好。在你身边我觉得喜悦、觉得快乐,我绝对不是毫无理由地迷恋,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不要把她和他过去的女人混为一谈。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为什么?难道是我的身世配不上你吗?还是我的外表不够美丽?”她的失望着急完全显现在脸上,披露了她落寞的心绪。
他应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再说知道了又如何,青楼姑娘也是人,也有血、有泪,她才不因此妄自菲薄呢!
赵恭介半晌不语,良久之后,才低沉地说:“‘爱’字的中间是个‘心’,我心如止水,如何去爱你呢?”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她讲这些。
他以强而残忍的理由打散了她的热诚。
双双脑中一片空白,怔在那里动不了。寂静的午后,象牙白的光线照得树影幽幽泛光,风儿啸啸,人儿悄悄,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交织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