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所有人都在问,不久后答案揭晓:“偷马贼啊!偷马贼啊!”
“偷衣贼啊!有人偷了歌玄贝勒爷的衣物,快捉贼啊!”
不一会儿,那阵骑着黑马的劲风重新回到宾客们的视线范围,但屁股后面却多了一堆挥舞扫帚畚箕穷追不舍的仆人。
结果当然是白费力气喽,凡人的脚程哪追得上风呢?
☆☆☆
月姐儿高挂在夜空之中,将其苍凉的浮幻色泽洒落下来,有栋老屋子耸立在山脚边。
那条长得又肥又壮的狼犬坐在地上,一边吐舌头散热,一边朝水玲猛摇尾巴,怀着兴奋的心情,等着主人接下来的动作,看是要继续步行,还是要杵在这里一整晚,它都舍命陪君子。
自以为忠心的它,哪里晓得它的主人已经快累毙了!
上回来京城时,有马车坐、有零嘴啃、有婢女一路上服侍得妥妥帖帖的;这回落难往扬州逃,太过匆忙,除了一条一无是处的狼犬外,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
连续走了几个时辰的崎岖道路,她的脚都站不直了,更何况是腰呢?
水玲扶着快断掉的腰,有气无力地上前敲门。
叩!叩!叩!“请问有人吗?!”
“谁啊?”不久后有人来应门,那是一对纯朴的农家老夫妇,“姑娘,你是?”
水玲口干舌燥地说:“大叔、大婶,你们好。我叫水玲,路经此地,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宿?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农妇向来热心助人,一听之下立即伸出援手:“没问题,没问题,快进来喝杯水润润喉。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在这荒郊野外赶路,实在太危险了!”
“老房子,家具简陋,你不嫌弃的话,住上一天。两天都没问题。”大叔接着道。
水玲很快被招呼人内,先坐在桌子一边稍作休息。紧接着递上来的,便是一杯刚温热过的茶。
“谢谢。”
水玲感激不尽,正欲仰头喝下时,她的大狼犬突然像被惊动一般地竖起耳朵,随即动作敏捷地拔脚往外头冲去,开始吠叫个不停。
“怎么了?”
农家老夫妇一睑疑惑,顺着狼犬吠叫的方向望去,起先只见前方灰茫茫的大地并无动静,但渐渐的,他们看到有人骑着黑色骏马在冷凉的空气中奔驰。
“有马耶!”
“马?”
水玲不由自主地起身,来到门侧望向屋外。
果然,一匹矫健的黑马践踏在上黄色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沙悬浮在后方,势如一条飞龙,翻卷不息。
马背上的人,驾驭技术很棒,月色中,他策马奔腾的英姿更显刚烈出众,如电一般迅疾地从黄土地那头,循着犬吠声直奔而来。
马蹄下优异傲视的步伐,在地上震出回声,那人仅以一手驭马,另一手高高扬于空中,尽管如此,依然能够与马儿融为一体,袍摆和马的尾巴一同在空中飘扬着。
骑得越近,越可感受他身上那股卓绝气势,一种只可赞扬,不能言传的气势。
水玲哑口无言瞪着驭风的雍怡,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驾驭马匹的雄伟神姿,望得她心魂迷离,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便在她的喉咙中。
该说是什么呢?漾在心弦上无以言喻的悸动吧!
水玲绽出一抹浅浅的笑颜,发自内心的。但,当她慢慢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着,竟与歌玄惯有的打扮如出一辙,而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握了一把折扇时,她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
简直就是东施效颦,他根本不适合那身打扮!
农家老夫妇皱紧眉头,愕然地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
水玲视线一膘,蓦地注意到他们困惑的眼神,她这才尴尬地收敛起夸张的笑声……
“啊!糟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在逃婚,没搞清楚他的来意前,如果就这样迷迷糊糊欢迎他,极有可能被他逮回去嫁人。况且她对他的感情并未得到回应,在他面前,她实在觉得有点抬不起头。
“三十六计‘躲’为上策。”
水玲说了句,提起裙子便要往屋内右边的耳房躲去,但念头一闪,觉得这边不妥,立刻又转往厅堂的左边跑,一个闪身,倏地藏人左耳房的门板后。
“姑……”老夫妇不明所以。
水玲伸出脑袋提醒:“嘘,别跟他说我在这里!”
“喔喔,好。”憨厚的老人说。
水玲把自己藏匿起来,微微的烛光透过门板上的缝隙打在她的脸颊上。
马匹的嘶叫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雍怡巨大的身影便挤进这间矮小屋舍,劈头就说;“她在哪里?”
两个老人家心惊胆战地说:“没有啊,没有啊……”
“她的狗在外面,她人一定在这里!”
雍怡断言,目光犀利地逼视屋内的每个角落,最后锁住了耳房,那似乎是这屋子内推一能藏人的地方。
他继而朝左耳房缓缓走去。
大婶顿时害怕地大叫:“她不在那里!”
雍怡慕地回头,眯眼道:“不在这里?那就是在另一边喽?”
“不!那是……”
大叔抢先一步捣住妻子的嘴,小声提醒:“你忘了那姑娘的交代,要咱们别泄漏她的藏匿地点吗?”
大婶点点头,安静地收住嗓门。
雍怡自作聪明地转身朝右边走去,当他抵达右耳房门前时,始流露出诚挚的一面,两手轻轻熨贴在褐色的门扉上,情深意浓地说——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用急着出来没关系,你只需要听我说。水玲,我无法阻止自己追逐你的情影,也无法阻止自己阻挠你的婚礼进行,我不希望你嫁给歌玄,我要你嫁给我,我会守候你直到天荒地老,绝不辜负你!”
“老头子,这是……”
“好事!好事!”大叔窃笑不已地说。
至于躲在左耳房门板后面的水玲,也开心地笑了,嘴边挂着一丝腼腆的笑痕!沉默无语地捧起那杯热茶喝着,点点滴滴甜在心里。
“汪!汪!”
狗儿仿佛也感染到那份喜悦,吐着舌头撑着两只前脚坐在雍怡后方拼命摇尾巴。
“我推门进去了,如果你的答案是不,你大可掉头就走,我不会阻挡你。甚至,愿意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以最慎重的心情,略微使力推开房门。
随着门轴转动的声响,房内柔和的烛光渐渐和房外的融合在一起。
雍怡带着坚决的心期待着与水玲面对面,但当整扇门完全向内敞开,雍怡赫地迎上的竟是一堆小萝卜头眨巴个不停的大眼睛。
须臾间——
“哦!羞羞脸!谈情说爱!”
突然间,房内从三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孩童们,猛地爆出嬉闹声,随而格格笑个不停地从房内跑出来,围成一个大圈子,将雍怡困在里头。
“他们是?”雍怡傻眼了。
老婶笑着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孙子。”
“孙子?这么多?那我刚才不是再一次表错情了吗?”
雍怡在讶异之余,不由自主顺着他们围成的圈子,端详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他在原地打转,视线缓缓扫过他们一张张充满稚气顽皮的脸,淬不及防一双秀气的绣花鞋毫无预警地映人他的眼帘……
他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
“羞羞脸!谈情说爱!哈哈……”
他逐渐领悟到一件事,小萝卜头们哇哇叫的原因正是为此,他们不仅对他笑,也对……她笑!
他微微抬起下巴将视线拉平,如他所料,是水玲!她就站在他跟前,咧唇而笑,绽放出幸福洋溢的笑靥。
她呢喃着说:“要娶我啊?需不需要再上奏皇上呢?”
雍怡思索了她的俏皮话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她说:“当然要。”
“那歌玄贝勒怎么办?他也上奏皇上了。”水玲低着头问,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地面。
“所以……”雍恰温柔地以自己的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宠溺地爱抚那细致的指节,“有点麻烦,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你的一切,我会用尽全力去争取。对我有没有信心?”
“有。”
水玲低垂着脑袋,含蓄地抵在他的胸口上。
雍怡无声地轻笑,伸手揽住她的腰,沉浸在无言的甜蜜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羞羞脸!羞羞脸!男生爱女生!”
“汪!汪!”
一辆马车停在距离农家不远的树阴后,由那里可以看见农家屋内的情况。马车上的俊俏男子一直等到目睹雍怡和水玲亲呢地相拥在一起,才终于收回目光,泛起柔和的微笑,舒适地靠入身后柔软的垫子。
面对他坐在车厢地板上的,以及驾驶马车的临时车夫,是八个灰头土脸的粗汉。
“二爷,我们不是别人,都是曾因赌输钱去淳亲王府当长工的老朋友了,您有必要把我们绑成这样吗?”
讲话的是胖子,嘟着嘴对自己被用麻袋由下而上套住身躯四肢、将袋口绳子收捆在脖子上的状态,颇有意见。他体形大,将他捆成这样,他都快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