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胖子被逮住了,双唇抖动着说:“没有啊,我没有……救我!你们快回来救我!”
“不要命的才回去,你自求多福吧!”
“大家都是朋友,我们会替你焚香祭拜的!”
大家一路往阁楼上奔去,混乱的脚步声响得满屋子都是。
楼下吵吵闹闹,楼上的水玲却充耳不闻。她双腿交叉,独自坐在圆椅上,沉沉合上双眼,对着左臂所扶的胡琴,她架势十足地将琴弓架在琴弦上。
她表情静如止水,不动,不笑。
然而,当她再度亮起双眼之际,骤然降下的指法立刻使琴弦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吱——咿——咽——”
“哇呀!这是什么声音,有够难听!”瘦子捂着耳朵大喊,对这阵骇人的音波毫无招架之力。
众人的肉眼虽看不见音频的变化,但神经却清楚感觉到它的杀伤力,在一刹那间几乎将空气逼成无数的碎片,尖锐地刺过耳膜,扎人脑袋,使人脑门一阵昏眩。
“咿咽!咿咽!咿咽!咽——”
水玲完全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殊不知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就如万猪奔腾,疯狂地踩过众人的背,并在众人背上留下无数的猪蹄印子。
“受……受……受不了!”
有人开始甩头,努力要把耳里的魔音甩掉。
“拜托谁快去阻止,我头昏了……”
“我脚软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走得头昏脑胀的赌徒,突觉眼前一阵晕眩,霍地倒向放置在阁楼阑干旁的书柜,柜子倏地失去平稳,倒向阑干,千钧一发之际,柜子被挡住了,但上头的书却像瀑布,哗啦啦地瞬间掉落一楼。
雍怡倏地瞪大双眼,但为时已晚,那些书籍猛地由他头顶砸落下来,一本接一本,不过转眼间的工夫,他整个人已被埋在难以计数的书册下。
“出了什么事?”水玲及时赶来阑干处查看,一看到雍怡被书埋得不见踪影,顿时呆若木鸡。
“雍怡!”她惊叫一声,震撼得无以复加,手忙脚乱跑下楼伏在书堆上,便开始盲目的把书丢开挖人。
“你要不要紧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书埋成一座山呢?哎呀!急死人了,怎么挖这么久还没挖到人?”她又丢了几十本书,“雍怡!雍……咦?这是什么?诗——经?”
手中的书名赫然落入她的视线范围。停顿了一下,没浪费一分一秒,她立即低头翻阅。
“好像读过……会不会就是这本呀?”
她很快从目录中找了一些熟悉的诗经篇目,翻到内页阅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不是这一首。”
“麟之趾,振振公子……麟之角,振振公族……不是‘汝坟’……”
她接二连三地又翻了许多篇。
“‘寥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旬……咦,‘大东’?有蒙饥簋飧,有求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罢是裘……腕彼牵牛,不以服箱。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咦!”她已经下移的视线倏地又往回膘,“‘东有启明’!哇哈!”
她大叫一声,忽然激动地大笑大叫。
“找到了!我找到了!就是‘大东’,东有启明,东有启明!耶!耶!哈哈……哈哈……”
她开心得手舞足蹈,坐在书堆上拼命跺脚,借以呼应她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热烈情绪。
“喂,可以起来了吧?很重耶!”雍怡被她压在臀部下,以左手支颊,右手反复以五指敲击地板,显示他有多不耐烦。
水玲这才发现自己赫然竟坐在他身上,在惊讶之余,她急忙起身并且拨开在他背上残余的书本。
雍怡站直身,以严厉的视线睨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问她书的事情时,水玲已抢先一步,朝他纵身一扑,冷不防投进他怀中,开心不已地抱住他叫道——“雍怡,雍怡,我找到了!就是‘大东’!就是‘大东’!”
她真情流露的欢呼声回荡在他耳畔,双臂大咧咧环在雍怡颈上,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致使她因过于兴奋雀跃不已的娇躯,自她投入雍怡怀中的那一刻起,便忽上忽下剧烈地摩擦他的胸口,泄漏了她的曲线有多曼妙,有多……丰满!
雍怡只觉自己胸前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使他双眼空洞地大大瞠着,喉间更有一股力道霍地收紧,令他的吸气声变得尖锐,浑身肌肉紧绷,但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只得任由她去抱、任由她去搂。
“太……刺激了……”他忘我地低喃。
跳累了的水玲没意识到他的异状,脚跟一站定,遂缓缓收紧臂弯搂紧他的脖子,将柔软的身躯完全交付给他,在他耳边喜上眉梢地说:“我好高兴啊,幸好大家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你高兴,我也很高兴。”雍怡脸红红地说。
第七章
两天后
王府亲眷及雍怡等人聚在正厅,屏气凝神望着大门,期盼等待的人尽快出现。
当淳亲王爷疲惫不堪的身影,在仆人及歌玄的搀扶下适时出现在门口时,淳福晋闭上双眸,喜悦的泪水立即淌落。
“王爷,你平安归来了。老天保佑!”
“让你操心了,福晋。”淳亲王爷说,安慰地拍着她的手背。几十年的老夫妻了,感情一目了然。
淳福晋含泪摇头:“平安归来就好!平安归来就好!”
淳亲王爷转而对大家说:“也让你们大家操心了!”
泪腺向来发达的女眷一听,想到连日来的煎熬与祈祷在此刻总算得到回报,鼻一酸,不禁全湿红了眼眶。
“阿玛,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其他的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废寝忘食,对我们来说也是应该的……”
话一说完,大伙儿又忙着擦眼泪。
淳亲王爷感到万分欣慰,出声说道:“别哭!别哭!你们都晓得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如果真替我高兴,不如笑给我看吧!”
淳福晋附和:“是啊,大家别把气氛弄僵了,咱们快让王爷坐下喝杯参茶压压惊!”
亲眷们这才赶紧让开一条路。
淳亲王爷直到安安稳稳坐人椅中,啜了口暖茶,才深深叹了口气,感触良多地道:“这场无妄之灾,真是无妄极了。我乃朝廷的老臣子,天子脚下的哪一条律令法规,我不是清清楚楚、倒背如流的?想不到我今天竟然也会犯了大清皇族的‘违碍文字’大忌。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过了就算了,这些日子多亏玄儿里里外外来回奔波,才让事情圆满落幕。王爷,你得好好谢谢他!”淳福晋一边说,一边感激地看着儿子。
淳亲王爷点头:“是啊,我确实该好好谢谢你。歌玄,就让你自己开口吧,你希望阿玛如何谢你?”
歌玄轻扬嘴角,瞟向在旁的雍怡一伙人说:“阿玛,你真正该谢的是他们,若不是他们,事情恐怕没这么容易结束。要谢我,不如好好酬谢他们吧!”
大伙儿一听,马上乐歪了,嘿嘿笑着以手肘顶来顶去,做梦也想不到被贝勒爷捉来王府当苦力,不但吃得好、睡得好,三不五时还能飞来一笔意外之财。
“哦?是吗?”
歌玄又说:“当然,不只是他们,事实上府里的每一分子都尽心尽力过,每一个人都该赏。”
淳亲王爷咧嘴而笑:“好,统统有赏!老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这个月丫环仆役们的月俸多给一倍,主子们则各给二十两银子,让他们添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小的这就去办。”账房的管事老江,立即领命退下。
在王爷下完令后,淳福晋微微一笑地说:“王爷,我想这些天你一定没能好好合眼休息,不如现在就回房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吧。”
“也好。”
淳亲王爷同意,于是就在晚辈们跪安行礼后,由淳福晋随侍进人内院。
他们一走,亲眷跟着一哄而散,硕大的厅堂此刻只剩歌玄与雍怡一票人等。
既然没有外人在,那票赌徒索性露出本性,笑开一张张大麻脸,跟歌玄称兄道弟起来。
“二爷,你这人真够义气,难怪内城外城三教九流的人,都爱跟你交朋友!”胖子竖起大拇指,笑咪咪地说。
一旁的人连忙补充:“我们大家是教你给赢回来做苦力的,可是你对我们如此仁至义尽,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想离开,干脆永远赖着你吃穿就成了!”
“就是!就是!”瘦子对歌玄挑了一下眉,“二爷,以后要是有类似的事,尽管开口,我一定随传随到!”
“我也是!”
“我也是!”
争着替他做事的声音此起彼落,大伙儿赚外快真赚上痛了,巴不得这种事天天都有、多多益善。
歌玄牵动嘴角,气定神闲地道:“一个月的月俸就能收买你们,我若再多给你们一点好处,你们每一个人岂不是要对我掏心挖肺、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