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宝穆提醒。
“彼、彼此彼此!”
南募默然,犀利的眼神扫过玉桐的眸子,突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攻击她。
玉桐瞪眼张口,大惊失色,眼看他的巨掌即将打在自己脑门上,吓得闭眼之际,宝穆安排的亲信冷不防呼天抢地地抱住南募往前扑的身子。
“三少爷,快点救格格!快点救格格!”
“危险啊!格格!格格!”
五、六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不是抓着南募的双臂,就是拖抱着他的两条腿,别说举步维艰了,他根本动都动不了。
这阵骚动一下子就把前院的人全引了进来,袭简亲王府的宾客、家眷转眼间已将这座小小的院落挤得水泄不通,前一秒钟才刚抵达的新郎倌一行人也在现场。
玉桐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心跳如飞,冷汗淋漓,她这辈子从没像此刻这么害怕过。“宝穆,怎么办?宝穆?”
宝穆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善褚,心下感到讶异,但没忘记继续演完这场戏。
她低声告诉玉桐:“对他们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他们别过来。”
然而这时宝穆看见善褚已欲出拳,立刻先他一步,紧紧抓住玉桐手臂举刀刺向自己。
“不——”
众人一声惊呼,面无血色。
“是鸡血,叫他们别轻举妄动,快把我带走。”
同样被她吓得只剩半条命的玉桐,匆匆照做。“你们……你们别轻举妄动,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过来!”
两娃儿欺上瞒下,趁着众人还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时,循着事先安排的路线,隐人浓荫的百林间。
临走前,玉桐高喊补充:“我是云燕子,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算帐就找云燕子算帐!”
一出府邸,翻上一匹马,掉转马身,喝斥一声,两人立刻风驰电掣而去。
众人急着救人,纷纷奔至马厩找马,却发现马匹全软脚趴在地上,像摊烂泥似的,气得大伙儿直跳脚。
南募转至府门外,跃上新郎倌结了红采带的坐骑,疾奔出去。
善褚跟着追出,只有善敏始终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这一切,恍若新嫁娘即使被五马分尸也不干他的事。
* * *
沿着错综复杂的街道穿梭奔驰,疾风追逐的三匹马,足迹几乎横跨了整座京城。
出了外城,只见黄沙遍野,他们策马奔腾,在广阔的地域上持续加快速度,烈阳当空,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投下渺茫的影子,玉桐的马在前,南募尾随,善楮殿后,三方人马以闪雷般的速度向前移动。
玉桐虽是单薄弱女子,但她驭马技术却出奇了得。
“你驾马技术这么棒,全要感谢你大姐,都是她的调教,才让我们受益无穷。”
宝穆坐在她身后,瞥见两个大男人在她们后面吃了一肚子的灰,直乐得哈哈大笑。
玉桐急踢马腹,跃过一池浅水坑,她忧心忡忡地道:“你三哥他们正在后面穷追不舍,你还笑得出来?”
她交缠在缰绳上的手指,爬满了湿冷的汗水。
宝穆迎着风拉开嗓门笑说:“他们这么窝囊,我当然高兴!玉桐,你知道吗?在我三哥后面的那个男人,他和我梁子结大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跪地向我求饶。”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底,闪着危险的讯息。
专心驭马的玉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宝穆?”
宝穆只是心思深沉地微笑,不再多说。
盯着她们的背影,南募勾起嘴角,绽出一朵冷笑。
这个黑衣蒙面客,真是好样的,胆敢在云燕子“本尊”面前冒充云燕子,还掳人要胁他引
趁现在有力气逃,快逃吧,否则让他逮住,不剥掉他一层皮也要抽掉他一根筋!
“看你往哪里逃?”
南募高喝挥鞭,像鬼魂一样,紧迫在后,势不善罢甘休。
直直骑过这片黄土地,触目惊心的断崖已在眼前,前有狼、后有虎,玉桐紧张地大喊:“宝穆,前面就是断崖,没路了!”
“跳下去。”
从后面传来宝穆凉凉的嗓音。
“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宝穆悠哉说道,拔起头上一支牡丹百珠金簪子,突然狠心刺了马臀一下,马匹立即发出嘶叫,突如其来的痛楚令它丧失理智:狂奔,陷入完全失控的状态。
“宝穆……宝穆!”
已然无法控制马匹的玉桐满头大汗,眼睛瞪得老大,断崖已近在眼前,然后突然问马匹就腾空了。玉桐有一秒钟的时间相信她们在飞,真的在飞,但接着就失速下坠——
“啊——”
惊叫声冲破喉咙,玉桐魂飞魄散,血色尽失。
正当她急速下坠之际,冷不防地,一面由断崖上斜吊至谷底森林处的网子接住她们,网面陷下一个大大的弧度,两人在网子上弹了一下,逐而沿着网面急速翻滚,马匹不小心压了玉桐一下,她立时尖叫,受挤压的脸颊被网子印出一个大大的菱形红印子。
一阵天旋地转,她们相继滚进一堆刍草丛里。
南募与善褚在崖边勒住马匹,探头往下望,斜网位于谷底的一角已遭人割断,丧失了保护作用,至于宝穆与自称是云燕子的人转瞬间便已不知去向。
面对这一幕,南募大大地挑眉。厉害!
他转望向善褚,客套几句。“善褚大人,一路追来,真是有劳你了。”
“我是为了逮捕云燕子而来的。”
善褚毫不领情地掉头离去,准备待会儿调派人马入谷搜查。
南募顿时充满敌意地回敬他的背影,倨傲地扯过缰绳,另行绕道下谷。
道不同,不相为谋。
* * *
玉桐蹙紧眉宇、轻咬着下唇,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从草丛堆里抬起头。好在有那匹马当垫背,才使她与宝穆免于头破血流的危机。
玉桐吃力的坐起身,看着宝穆问:“你……没事吧?”
她自己的骨头像是快散了似的,一根一根酸痛无比。
宝穆揉着右手肘,嚷着说:“除了肘部有些刺痛外,并无大碍。”
天啊,这片断谷的高度远比她想像中的高,这一摔,没要了她的小命,实在是她福大命大。
”宝穆,那网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桐掩着脸上半个巴掌大的菱形红印子,不明所以的问。
“是我事先派人去搭的,这些线绳质地强韧坚实,是远渡重洋从洋人国进口到南方的,我辗转买来,是个得来不易的宝贝。”
“原来如此。”玉桐柔声接道,恍然大悟。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该走了。”宝穆脱口道,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尘泥巴。“我会主动跟你联络,保重。”
玉桐愕然瞪着她的背影,无法反应,过了好半晌,才急急忙忙追上她惊问:“你说你该走了是什么意思?”
“离开呀,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离开?!”
玉桐跟着她绕过几条迂回曲折的林道,直到一个树丛后,玉桐惊讶地发现居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夫正是专为宝穆驾车的那个小侍,原来这根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
“你走了,那……那我怎么办?”她不安的问,不好的预感就堵在胸口。
宝穆在小朱子的辅助下钻进马车,玉桐硬是被无情的挡在车厢外。
“你的任务还没完,你要帮我引开他们。”宝穆透过小窗子,不容争辩地道。“还有啊,提醒你,千万别掉进水里,否则必定大祸临头。呐,再给你一个锦囊,危急时打开它,或许可以保你一命。”
“这……”玉桐低视手中的东西,不知该作何感想。“咦?别走啊,宝穆!为什么不能掉进水里?你跟我说清楚啊,宝穆!”
总是这样,任凭她怎么乞求,宝穆仍是说走就走,徒留一堆烂摊子让她水里来、火里去地想办法解决。
人生至此实可悲!
就在这时候,她赫然听见后方传来马蹄声,立刻明白追兵已至。
她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猛然转身拔腿狂奔。
她的脚步自始至终都没慢过,但她跑得越快,顺着脚步泄漏出去的行踪就越明显。
马匹的嘶叫声已逼近身后,转眼之间,南募如鬼魅般的伟岸身影堵在她跟前,吓得她不自觉地后退,冷汗直冒。
“很杰出的绑架计谋,在下由衷佩服。”南募的话语极其平静悦耳,不动如山的身形却教人不寒而栗,倍受威胁。“计划了多久?多少同党?宝穆人呢?”
他柔柔徐徐的询问令她浑身发抖,无法言语,连呼吸都很困难。
现在她总算明白宝穆为什么对他没辙了,语调放得如此低柔,但威胁性却又那般的足够,怎能不令人打从心里畏惧他?
“胆敢选在这种日子绑走她,你与宝穆是何关系?说吧,我洗耳恭听。”
玉桐抿着唇瓣,浑身紧绷,戒备地迎视着。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见玉桐一直不出声,南募开始踢击马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他进,她就退,不过一晌,她已经被他逼出葱郁林区,一寸一寸接近谷底的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