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不抛弃你就是了……”
善敏马上连声哄慰,就是抵挡不了女人的眼泪攻势。
烂戏码果然演得够烂,令人倒尽胃口。
善褚不耐地冷凝他们一眼,岔开话题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京城里的百姓现在全当云燕子是活菩萨,说他专偷黑心富户的钱财,越是倚势欺压平民的恶霸之家,他偷得越多。纵然他没将盗来的钱财拿来救济贫困,但也大快人心,反正是替天行道。”
善褚不悦,冷冷地抬眼瞟向阿格。
聪明如阿格,转而道:“不过另一道消息指出,云燕子实属叛贼党羽,与前年被剿、由北方沿海窜逃至南方的海寇是同一伙。军机处奉命铲平这帮亡命之徒,看来事情似乎得以进展了。”
“继续查。”善褚道,起身离开花厅,临走前又回头。“还有,派人去把那些说三道四者的舌头给割了。”信口开河,死有余辜I
* * *
宋府
“好了,别哭了,宝穆……”
“呜呜……”
“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勒郡王府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你嫁进去,应该可以富富贵贵一辈子,那并不是坏事。”
玉桐认真安慰着,同情地把另一张干挣的帕子送到金兰姐妹淘面前。
面貌秀丽艳绝的娃儿,老不客气地接过帕子用力一擤,爽快后才又开始呜呜咽咽地抽泣。
“就是有你这种井底之蛙,才搞不清楚状况,勒郡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住了些什么样的人,你知不知道?”
“不就是勒郡王爷的居所,里头住着他跟他的家眷吗?”玉桐心思单纯地回说。
宝穆丑着泪容,哑着嗓音道:“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难道……不是这么简单吗?”玉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问,一脸单纯。
宝穆鼻子一吸,哇的一声,干脆哭得更大声。“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善敏的大哥是军机处的揆席,善敏自己又是枢臣,换言之,勒郡王府几乎等于是军机处的大本营,再加上阿格、都尔静、济尔冷那三个怪胎,那府邸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军机处是皇上得心应手的御用工具,近在君侧,协助决策,他们都是精干班底,有什么不好?”
全是些有为新贵,前途无量呀!
宝穆强烈反驳,痛劈道:“军机大臣们长日群聚府内商讨国家要事,待在那里必须格外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否则动辙得咎,我讨厌死了,还不如把我关进大牢呢!看阿格、都尔静、济尔冷三个怪胎就知道,物以类聚,勒郡王府两兄弟又能好到哪去?”
虽没见过这窝蛇鼠,但全城百姓都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只有她这只青蛙还在那里懵懵懂懂地装白痴!
“嫁娶之事,本来就由父母左右,他们会为你定下这门亲事,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看开点吧……”
在她执拗的火气下,玉桐只能重复安慰,但她绝对是出于真心的,不是在说风凉话。
“不管啦,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就该明白我的心思,给我找个平凡的老实人嫁。”可以让她欺压一辈子。“现在找的这一个,我保证一旦嫁进去,一定鸡犬升天,活人躺平!”
“不、不会啦……”
玉桐急忙否定,听到这种话,她真不知从何接起。
宝穆才不管,帕子按在眼角下,继续哭哭啼啼。
“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想讨个老实人嫁,而且最好是从商的,这样我就能跟着丈夫从南到北、由东到西遨游四方。谁稀罕嫁给贵族王公?成天都在家里混吃等死、养指甲剔牙缝,再不然就是勾心斗角、搞权谋,多无聊?”
人都变得迂腐了。
“生在这种贵族家,我已经够倒霉,不想连下半辈子都继续倒霉下去。”她霍地眨了眨雪亮的眼睛,含着泪光,目不转睛地瞪着玉桐。“你帮我吧,你如果是我的好姐妹就帮我吧!”
一双柔嫩小手骤然缠上玉桐的。
玉桐瞠大双眼,诧异地望着她。“我帮你?我怎么帮你?”
她一介黄毛小丫头,要武力没武力、要分量没分量,讲起话来,连她家的嬷嬷都不一定听,面对两大望族缔结婚姻的大事,她能帮什么?
宝穆突然热切低吟:“你知不知道云燕子?”
“什么云燕子?”
她只听过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就是没听过云中的……什么燕子来着?
“侠盗啊!”闹够了没有?这呆子!“云燕子现在是官差最头疼的人物,我们不能阻止这桩婚事,就搞砸它!”她发狠地道。“你假扮云燕子把我劫走,没了新娘子,这门亲事不停也不行!
“你要我劫走你?!”玉桐惊恐的嚷叫出来。
只见宝穆摆出老大姐的姿态,叉腰摇手道:“这没什么啦!反正到最后,错的全是云燕子。如此一来,连皇上都要为我掬一把同情泪,心疼好好一个王公大臣之女居然让盗贼给掳去。”
玉桐大为震惊。“你说的倒容易,姑且不论你未来的夫君有何反应,光是你家里那几位兄长,就足以把我大卸八块了,我还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你?”
这不摆明了要她去送命吗?
“放心,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妥当。”她说得十分轻松。“今天我已经派奴婢到马厩把马匹弄病,让它们连泄个四天五天,到时候腿都软了,怎么追你?至于善敏,他是个文弱书生,不可能会动手。你只要把我押上你的马,再沿途大叫你是云燕子,顺便哼哼笑两声,就可以扬长而去,有我安排的亲信随时照应,我保证你全身而退!”
她信心满满,狠狠地拍了玉桐胸口一记,震得玉桐娇咳出来。
“万一……他们追来呢?”
“外城西有片断崖,把马驾到那里,往下跳,只要跳下去我们就能逃脱。”宝穆边说,边剔起自己的花指甲。
什么?!玉桐被吓坏了。“跳下断崖你确定我还有命吗?”
哎呀!已经在这里泡了一天,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宝穆忽略她的问话,没事样地擦干眼角泪水,伸伸懒腰,扭扭脖子,临走前,不忘嘱咐。
“记住,你一定要帮我喔,不然我会生不如死的。”
“等等、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但任凭她怎么喊,任性的宝穆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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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繁华、喧闹,绕过几座小桥河水,市井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几间以山珍海味、各式佳肴著名的酒楼正忙着招呼客人,一片生意兴隆。路边行人三五成群地忙着采购家用,吱吱喳喳聊个不停。
宝穆坐在自家的马车中,支着颐,一副懒散无聊的模样,等着马车夫把自己载回袭简亲王府。
贴身小丫鬟倒也没闲着,转着聪慧的眼睛,尽职的问:“格格,你肩膀酸是不酸,要不要奴婢替你揉揉捶捶?”
宝穆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你爱揉就揉、爱捶就捶呗!不使唤你们做事,你们反而急着找事做,你们这些下人就是天生贱骨头。”
“别这么说嘛,格格。”丫鬟陪笑。“刚刚你和玉桐格格谈正事时,不也左一句亲信、右一句奴婢的,没我们这票贱骨头替你卖命,你怎能高枕无忧?”
宝穆轻睇她一眼,故意刁难。“好啊,那你们在大婚之日把我抢走。”
不是让她高枕无忧吗?那就替她分忧解劳,用行动表示呀!
“这……这事关重大,咱们……就算跟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做。”
小丫鬟面有难色,畏畏缩缩地摇动小手。
“没种!”宝穆嗤的一声。
“别这么说嘛,格格。现在有玉桐格格加进咱们这帮敢死队替你卖命,你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你做。奴婢有预感这婚事吹定了。”
“哼!箭在弦上,要它不发,你知不知道我得安排多少事、费尽多少心、花尽多少私房钱,才能买通上上下下,打通所有经穴脉络?事情已经安排就绪,现在才在我面前唱高调,你唬弄谁?”
小丫鬟被她飙起的硬脾气压得不敢呼吸,只得拼命点头。“是、是,格格你教训的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行了,行了,让我耳根清静一……啊!”
宝穆话还没讲完,突如其来的一阵震荡差点将她整个人抛甩出去,主仆两人在马车上跌成一团,簪花掉的掉、散的散,模样煞是狼狈。
吃力的从车厢内爬起,宝穆没好气地揭开帘子就骂——
“小朱子,你马车是怎么驾的?有坑洞就闪开,我是格格,不是草包,哪能容得你轰隆乱甩!”
小朱子冤枉道:“不是啊,格格,是这人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差点撞上,小的才会紧急煞车……”
宝穆顺着小朱子指的方向望去——
由于对方处于背光位置,又高高骑在马上,致使灿烈的阳光几乎被壮硕高大的身形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