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婳惠,精神好得很,还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水珠,已经悻悻然跑到玉灵面前,深表不满地对她发飙。
“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我都叫你不要插手了,你干么硬要跑进来搅局?”
玉灵拭开脸颊的水渍,不想跟她吵,掉头就往山庄里走去。她得换件衣服。
她不作声,婳惠却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你啊你,就是这一点让人讨厌,仗着自己漂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却从来没想过别人的感受!”
“你别无理取闹。”
玉灵冷淡地回她一句,步伐丝毫没缓下来的意思,所以婳惠只得在后面吃力地追赶着。
“是谁无理取闹了?都告诉你我要让富扬公子英雄救美,从此坠入我的温柔乡了,你还破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也听见他不会游泳了,我若不救你,你就变成浮尸了。”
玉灵唤来山庄的丫鬟,示意丫鬟去找两套衣服来给她们换下。
丫鬟于是领着她们进入厢房,从衣箱里翻出两套质料讲究的袍子。
只见婳惠将湿漉漉的行头重重甩到地上。“变成浮尸总比变成深闺怨妇好吧?我将来如果没成功嫁给富扬公子,全都是你的错!”
“那种男人不要也罢。”玉灵冷冷地说,扣上最后一颗花扣。
“宋玉灵!”婳惠怒瞪着眼喊。
玉灵用眼尾轻睐她一眼,不以为意地开门就出去。
“不要走!我们话还没说完!”婳惠急急忙忙整装完毕追出去。“我──呃……富扬公子,你怎么来了?”
她粗大的嗓门,在冷不防迎上富扬那张玉雕粉颜时,瞬间收敛起来,成了小鸟依人般的吟吟细声。手中的帕子在指间扭呀扭的,一副害羞模样。
富扬甩开胸前辫子,亮出一口自以为迷人的白牙,清了清喉咙说:“玉灵格格,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晓得……本公子是否有荣幸和格格交个朋友?”
他摆出了调情圣手之姿,故作潇洒地对她勾起一边嘴角。
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婳惠怒腾腾的目光倏然扫向玉灵,清清楚楚写着──你敢?!
玉灵短暂一笑,不即不离地说:“富扬公子身分尊贵,玉灵恐怕结交不起。”
“本公子岂是如此势利之人?”
话语之间,他主动拉近与她的距离,胆大包天地将大掌罩住她的柔荑,来来回回摩挲。
婳惠看得几乎快吐血。“宋玉灵!”
“若格格赏脸,马车就在山庄外,我们可以私底下好好地聊聊。”无视于婳惠存在,富扬迳自对玉灵百般讨好。
玉灵冷睇一眼他的禄山爪,淡淡地笑道:“好啊!”
“你真的背叛我?!”婳惠还在叫。
“请随我来。”
“宋玉灵,我们的交情到今天为止,我跟你绝交了!”
尽管婳惠在一旁又叫又跳,但富扬依然配合著暧昧言辞,朝玉灵轻轻一笑,挥开扇子,风度翩翩地就往水廊对岸的大门走去。
“宋玉灵,我们的友谊完了!”
“呵……”
富扬边走,边还回头对婳惠笑,一副对自己的魅力极为满意的模样。却没想到走了几步,玉灵犀利的眸子凛然眯起,翻起袍摆一个俐落动作,冷不防将富扬再度踹下水池。
“啊啊啊──”
“贱!”
在富扬的尖叫声中,玉灵“哼”的一声,走远了。
留在原地的婳惠则花容失色尖声叫喊。“富扬──富扬──!”
第二章
闲倚在树荫下的挺拔身影,收回镇锁在水廊那一头的目光,有感而发道:“有点同情富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只是顺从自己的欲望罢了。”
玄亲王悠哉地笑道:“你放心,我对你非常仁慈,在寻找菩萨像的事情上,你除了与玉灵周旋,大可不必应付婳惠。”
两个女人搭起来,是会将人逼疯的。
“是啊,你没将她们两个一起丢给我,真是感激不尽。”袭简亲王府的西凰贝勒,漾起俊绝无双的感性笑容,假意地恭维道。
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玉灵身上,毫不保留地欣赏着她俏然迷人、又蕴涵着高傲气质的绮丽模样。
无怪富扬对她一见倾心,谁教她只消泛出一抹淡淡笑意,一双美眸立刻绽出冷艳的瞳光;谁教她眉头一展,脸蛋即散发出柔和的光彩,教人不将注意力投射在她身上都难。
她的样子美,气质更美。
“哪里。”
玄亲王留下一抹惬意的笑,遂一派从容地以最优雅的姿态踱开了。
西凰勾起笑容,走入山庄外设置的蹴鞠场。
“喂,西凰,大伙儿全等着你呢!”
场内的年轻男子对西凰大声喊道,象征性地举起球杖往天空挥舞。
“就等你开球了,快来吧!”
“这不就来了?”西凰洒脱地笑道。一在灰白色的马匹上坐稳,即倏地策马冲向场中央,箭矢般的速度立刻扬起漫天尘沙。
“来吧!”
他高喝一声,挥动手中球杖,迅疾奔驰,突然间,橄榄形皮革缝制成的圆球一飞冲天,被他击落在对手门前,险些一杆进洞。
“快抢球!”
“说比做的容易,先过我这一关再说。我抄!”
“可恶!抢回来!”
双方阵营的人争先恐后角逐争球,夺得球的这一队立刻展开反击,以球杖击球在相互间传递。另一队则以各种兵阵拦阻,比赛之激烈,不可言喻。
这种娱乐性的蹴鞠之术,乃源自中国古代,原本只是玩的人排成一列,用脚传递,流传至唐代,演变成用木制棍棒击球,其中又以马球最为壮观。
球场三面围以矮墙,四面彩旗飘扬,骑士分成两队,球场两端则各设一球门,供盗分之用,先将球击入对方门中者为胜。
眼前这群王公贝勒争相竞玩的,正是此项游戏。
场内击鼓沸腾,场外欢声雷动。
“西凰贝勒加油──加油──”
“小心球──”
“富扬公子加油!加油!”
身躯圆润的婳惠此时突然挤进人群中,一股脑地死命为心上人呐喊加油。
其他女宾们皱眉道:“他又没上场,你加什么油?”
“你们没看见吗?他正努力要爬上马背,我当然替他加油!”即使见到他落水的狼狈样,但婳惠对他的仰慕仍丝毫不减。
“呿,神经!”
诸位格格不约而同,给了她一记“你够了!”的表情。
婳惠依然热情不减。“加油!加油!”
一名嘴里含着蜜饯的小格格,突然想起某事,一迳对姊妹淘们吃吃笑着。“说到富扬,你们大概不知道我曾经从背后抱住他,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吧!”
格格们眼睛大瞪。“不会吧,你什么人不抱,怎会去抱他?”
说着说着,大家露出了一脸鄙夷的表情。
“我认错人了,把他当成我哥哥。”
大家一听,自然而然转头分别看了一眼西凰及富扬。
一名是正在球场上与对手竞驰厮杀、铜筋铁骨的硬汉子;一名则是连马背都上不去的小白脸。
“差那么多,怎么可能认错嘛!”
小格格快意地哈哈大笑。“没办法嘛,我哥哥太多,所以常常搞错人。”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他们和富扬搞混啊!”小格格的哥哥们个个俊帅迷人,富扬那只软脚虾怎么比得上呢?要搞错,除非不长眼睛!
“对了,说到你那几位哥哥,倒是让人想在夜黑风高时,溜进他们房里,吃了他们!”女眷们忍不住开起玩笑来了。
“好啊,欢迎!”小格格也跟着闹了起来。
“那就约定今晚了!”
女眷们说完,噗哧一声,全都放声笑出来。怎么可能嘛!她们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站在一旁、和小格格一般娇小的宋玉桐,大皱眉头质疑地询问。一大群女人相约溜进男人的房间里,还能活着出来吗?
“真的!真的……”
话还没完,她们却越笑越大声,听得玉桐一头雾水。“你们不怕爹娘发现?”
“少呆了你,这种事谁会去跟自己爹娘讲?”
“嗯!嗯!”
小格格对她猛点头,顺势再送一个蜜饯入口,味道真绝。
见她们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模样,玉桐掩不住内心的震惊,无比认真地对她们说道:“这事太惊世骇俗了,我得好好的想想。”
“这种事还用得着想吗?”
“难道你们的答案是肯定的?”
“人不轻狂枉少年。”随口开开玩笑,又不犯法!
“是吗?”玉桐一脸傻相。
“不然你平时都是怎么跟我们混的?”她们一副看到怪物出现的样子。
“混?我没有混啊,即使和你们在一起,我一样很认真呀!”
“啊──”莺莺燕燕难以置信的叫成一团。“这怎么可能呢?”
玉桐不断地眨眼睛。“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吗?”
有人赶紧澄清,按着玉桐的肩膀,正色解释道:“我们都很“混”!该学的琴棋书画都有学没错,但我们通常都是应付过关。琴,随便弹两声,做做样子就算了;棋,没人跟我们下的,不懂、瞎搞,也没人知道;书嘛,我们只看稗官野史,女儿经是拿来垫茶杯的;至于画,花个几两银子,要多美有多美!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