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有雷声有雨声……我跟你同榻而眠,就如以往我们腻在一起时。
一阵冷飕飕的风从门扉吹入,先是微微弱弱的,接着变大……
那阵风大得吹熄了桌上残烛,大得令我惊醒。我缓缓睁开眼,猝不及防的一只巨掌捂住我的嘴将我拖下床,我的身体撞到床沿,再撞到地板。
一张狰狞的鬼脸赫然映入眼帘,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是表姨丈,福玮!他喝醉了,我闻到一身酒臭!
他在笑!他在舔唇……
“他像鬼……贪婪地盯着我……那双眼睛变得好奇怪,好可怕……”
一阵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声音幽然飘来,引发一股诡异的气氛,凝结在空气中。
“谁?兰兰?”华珞停住动作,敏感地问。
“我打他,踢他……”害怕那双在我身上乱摸的大手,直觉它们要伤害我了。
福玮却笑着哄我安静别乱动,告诉我这是很快乐的事情,乱动我会受伤的,他捉住我的手将它们绑在床脚,我不要,他就打我耳光!
我掉眼泪哭了,他又摸我的脸对我道歉,然后他不再管我,只是急着脱我的衣服,手脚却像兴奋过头,也像无力的老人颤抖起来……
“华珞,我们……同榻而眠……你可以救我,但你没有!在你脚下,我受尽暴力被你阿玛硬生生地玷污!”
声音霍然逼近,华珞猛然睁眼,几乎在同时,她的颈部倏地被黑绳缠上一圈,然后缠上第二圈时,倏地恶狠狠地在她喉头交叉朝两边捋开。
救命!
她没……没办法呼吸,脖子快被勒断了。
不要……救命!
两只小手害怕地在空中乱挥,却碰不到身后那双残酷的鬼手,她不断挣扎拼命呼吸,窒息感却迅速袭上她的脑门,窜进她的肺部。
“好痛……我的身体好痛!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什么不救我?我恨你——我恨你!”
谁?到底是谁?来人……快来救她!她的喉咙……来人,救命!
迫切剧烈的急喘,在吸不到空气的状况下变成渺小的呜咽声,细微得让人察觉不到。
她的身体渐渐的战栗起来,瞳孔紧缩,唇部发黑,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知觉前,脑袋被人大力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好比来势汹汹的狂浪,一股脑地冲入她的口鼻。
水,顿时成了致命的凶器,将她吞噬。
“去死吧!我要你死,要福玮死——”
喉部一阵紧缩,华珞霎时中止了气息,水面上激烈拍打的手登时垂落水中,身体像块湿布挂在澡缸边缘,发丝随着水波打散开来,然后是一片死寂。
“现在……你应该感同身受了,我们信任的人都近在咫尺,却全救不了我们,很怨是不是?”恩羚啐道,舀着热水淋湿她的背。
“呵……呵呵……”她发出银铃似的笑声没入黑夜之中。
第九章
淇*一回郡王府,异常流窜的灯火立刻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匆忙下马进屋,在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厢房内一声声哭喊着。“格格,不要丢下兰兰!”的哀嚎声立刻轰然打进他的心脏。
他脸色铁青疾速推开仆人冲进厢房,当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猝然见到床上那张槁木死灰的脸庞时,体内强烈的疼痛差点没令他肺部爆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蹒跚前进,胸口急遽抽搐。
“她前一晌还跟我有说有笑,才一转身她就……”老夫人抱头痛哭,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淇*摇摇晃晃地走到华珞身边,眼神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疑窦,突然间他狂乱地扳起华珞的身躯,让她对着自己。
然而她却瘫挂在他的手臂中,没有生气。
“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再用哀愁的眼神看我?华珞……我命令你活过来……活过来——”
他发了疯似地猛摇她。
“你休想摆脱我!是你开了这盘棋局,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全身而退.”他狂啸,声音早因悲痛而嘶哑模糊。
“淇*,你这是在干什么,华珞已经死了!”老夫人吓坏了,看着儿子疯狂的行为,慌慌张张上前拉他,不让他蹂躏儿媳妇的尸首。
“你不能死,我绝不善罢甘休。你听见了没?”他失去理智地挥开老夫人的手,心中那份埋藏已久的柔情再也无法控制,整个人几乎崩溃。
“淇*!”老夫人呼喊。
“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你不要再折磨格格了!”兰兰护主心切,泪水狂泄地哭叫出声。“她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你离她远一点!”是他害死格格的,如果不是他将格格置之不理,格格根本不会被人勒死在浴缸里,都是他!
“走开!你走开,不要再碰格格!不要——”无数的拳头落下。
淇*充耳不闻,也不理会兰兰的捶打,见华珞冷凉依旧,他竟丧心病狂般地以一记重掌猝地打上她脆弱的胸膛,硬生生地打出一声闷响。
“天啊!”老夫人捂唇掉泪。
“醒来,你的心不能停止跳动,它一直那么温暖,那么热烈,我不许、我不许……”
那就像是摔碎的破碗,还执意用米糊将它糊起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输不起,他真的输不起!
“格格已经死了,王爷——”兰兰大叫,蓦地跪地。
“死了……”淇*木然地呢喃。“这算什么……我要的是你的愧疚,是你的懊悔,是你的央求,但绝非是你若无其事地离开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吗?回答我,你舍得下吗?你舍得下吗——”他吼问那张惨白的脸庞。
“舍得吗……”他忽而搂紧了她的身躯。“回答我……”
仿佛生命的重挫已超过了他的承载力,他只能紧紧抱着她妄想再抓住一些什么。若是有人注意到,会发现他的眼眶中同样有着一片湿润。
不经意地,一个微弱的呛声从他怀中传出。
“格格……格格!”兰兰首先注意到,抢到淇*跟前。“醒来了!格格醒来了!”她的眼泪重新掉下来,喜极而泣。
淇*乍然意识到,尚来不及察看她的情况,忽然一声夹带水液的爆咳声迸裂而出,水不断自她口中吐出。
华珞在他怀中咳得仿佛快要喘不过气,偏偏又极度渴望空气,只有不断地咳,咳得眼泪直掉,心肺几乎要从口里呕出。
终于,在一道淹喉水剧烈逆送后,她瞠大双眼看着自己死白的双手,她分明看见了,却又像什么都看不见,眼眸呆滞而无神。
“华珞!你……太好了!”淇*凝视华珞憔悴的容颜,一颗心从没这么踏实过,脸上漾起一抹笑,他狂喜地将她搂紧。“太好了!太好了……”
华珞浑身冷凉得发抖,感受到他具有安抚作用的体温时,突然情绪失控癫狂地嘶吼。“不要——不要——”她战悚而惊吓地在他怀中挣扎,错认所有人都是要杀她的人。
“别怕,没事了,没有人会伤害你,没事了!”淇*宽阔强壮的肩将她密密包裹,温柔地负荷着她失控的情绪。
“救命啊!不要——不要——”
“没事了……嘘,没事了……”
淇*任她又咬又叫,直到她筋疲力竭,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呜呜咽咽地在他胸膛上哭泣,他才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睑、她的耳鬓、她的脸颊,丝丝温暖地安抚她。
“啊……呀……”华珞的眼睛又红又肿,心情总算平稳,除了害怕之外,就剩狂泄的泪雨。
“没事了……”他呵护地吻着她的头顶。
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众人不禁相视而笑,不规则的心跳终于稍稍恢复过来。
“去准备一些参汤,拿些干衣服来。”老夫人吩咐。
“是。”
***
“我守在少福晋的房门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才想转过头去看时,突然被人一棒打过来,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所以没看清刺客的面貌。”守房的侍女抚着头顶的伤,站在厢房里被问话。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
“王爷,我让格格喝了一些草药,现在正上床歇着,奴婢先下去了。”侍女一走,兰兰便端着残留药汁的瓷碗从内房走了出来。
遣退了兰兰,淇*进了内房来到床畔。
他轻轻撩开华珞的发丝,看着华珞皙白脖颈上的瘀紫勒痕,沉默了一晌才问:“你有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背着他侧躺的华珞摇头,静静地说:“没有……我只听见了她的声音,是女的。”那森冷的催命声依然萦绕耳际,华珞不安地揪紧棉被,合眼试着赶走那难忘的恐怖感。
“女的?看来跟京城那批杀手脱不了关系,这件事得尽快调查,否则你仍有可能再度受狙。”淇*说道。他脱了外衣,理所当然地在她身边躺下,眼看要搂住她的柳腰时,华珞忽以手臂撑起身子凝视着他好近、好近的俊脸。
“你……要在这里过夜?”她咬着下唇柔柔地问,现在同床共枕的问题比暗杀的事更迫在眉睫,她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