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听错?阳大探长这可是在指正我?」他开心的笑了起来,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是的,你不该这么做。」
「愿闻其详。」有趣。大恶人挑起眉,接受阳格的「指正」。
「阁下对翩飞施以『天使夜未眠』,不外为了惩罚她,但她中毒后将会意识全失,纵有害怕也只是在你施打药剂时的几秒钟,之后,她便再无喜怒哀乐。这如何算得上是惩罚呢?」
「有道理。」大恶人摊着手,请阳格继续。
「我认为,那瓶『天使夜未眠』应该用在我身上。因为一旦我成为一具毫无意识的躯壳,她将会终生悔恨,痛苦一辈子。」
「不!」翩飞惊喊,他竟打算替她受罪?
「哈哈哈……有趣!」大恶人放声大笑,「不亏是英明睿智的阳探长,这果然是个好法子。」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翩飞想奔至阳格面前将他打昏,可天使保镖的力量太大,无论她如何扭动拉扯,都无法挣脱。「阳格,我不准你这么做。」
阳格缓缓走向她,而掌握着全局的大恶人根本毫不担心。
他捧起她忧惧的脸,拇指轻抚她细嫩的脸颊,轻声安慰,「翩飞,别担心。只要妳平安,妳一定能研发解药救我的。」
「神经末梢都让药物融蚀损毁了,哪还有什么解药?我好不容易原谅你的欺瞒,别再让我恨你!」翩飞不安的喊着,倘若阳格真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她会……她一定……老天,她该怎么办?
「那么,我只要妳平安。」为护她周全,他绝不退缩。他转头看向大恶人,「阁下应该不至于做出『一罪二罚』的行径吧?」他必须确定他中毒后,大恶人不会再对翩飞施以毒手。
「当然,我得留着她为你伤心呢!」大恶人笑着答应放过翩飞。
获得承诺后,阳格松开翩飞,转身走向大恶人。
「不,阳格。倘若你真变成天使,我一点也不会悔恨,不会痛苦。我会把毫无意识的你丢在路边,让你自生自灭,任人欺陵践踏,一辈子过得毫无尊严!我会的!」她口里说着无情的话,焦急的泪水却如溃堤般的漫流。她尽全力的拉扯,无奈仍旧无法挣脱钢铁一般的禁锢。
她好恨自己,如果当初她别研究人类神经系统,今天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阳格离去的脚步被她的泣喊阻挡,他在心中责备自己,才发誓绝不再令她伤心哭泣,便立刻自毁誓言。他深邃的绿眸凝视她泪湿的脸,如道别般切切叮咛,「翩,记住妳说的话,别伤心,别痛苦,别管我。」
显然这一幕别离曲成功的取悦了大恶人,他脸上的笑意明显的感染至眼里。他反手将药剂交给平泽恩,平泽恩接过药剂后,拿出一根注射筒,将药剂吸入筒内。而阳格也走到他身前。
翩飞看着他们,慌乱无措的摇着头。老天,谁来阻止这一切?
她又气又急,不断挣扎的双手已揪扯出一道道红痕,然而手腕上的疼痛却远不及心里的伤痛。
「不,平大哥,我求求你,不要!」
针头恰恰抵在阳格手臂肌肉上,平泽恩转头睇了翩飞一眼,在心中暗自叹息,然后大拇指往前轻轻一推……
「不!」翩飞大喊,忍不住闭上眼,撇过头,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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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冻结。
呼吸,凝滞。
声音,消逝。
意识,恍惚。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跪倒在昏迷的阳格面前,又是如何将他抱入自己怀中,更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抱着他过了多久。
她只隐约听见属于大恶人的掌声,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慢慢荡进她耳内。
掌声里,彷佛还伴着大恶人冷淡嘲讽的声音,但她没能听见他说什么。
接着,她感觉到她手腕上的禁锢消失,顿失支撑的身体颓然倒地。
然后,似乎还有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最终,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她空洞的眼找不到焦点,神魂彷佛抽离了她的躯体,茫茫然飘浮在未知的时空中游荡。
她看见,阳格闲倚在门框旁,身旁围绕着十数字联邦调查局探员,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塞满整个门框,慵懒的笑意不经意的夺去初见他的她的呼吸。
她看见,阳格端着大探员的架子,在他向副局长强抢来的办公室内,逼迫她坦白她的身家资料,然后在她无奈吐实后,淘气的对她眨眼。
她看见,阳格毫不吝惜的在她眼前展现他强健的体魄与矫捷的身手,顺便为她挡去街上不良少年的骚扰。
她看见,阳格眷恋的轻吻她的脸,搂着她的双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重复几次之后,在机场广播声中松开她,转身走入机场关隘,然后隔着几个柜的距离送上他的飞吻。
一幕幕的过往如快速影片在她眼前播放。
她看见,阳格在他们重逢的那个婚礼上,隔着整个会场的距离,举杯向她致意,炽烈赤裸的眼神,烧红她的双颊。
她看见,阳格用他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绑匪不善的神色,维护住她的安全,他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放心依赖。
她看见……
阳格在不支倒地前,颤着手,虚弱喘息,「翩……别哭……」
涣散的焦距终于凝定在阳格的脸上,她抖着手抚上他平静的睡颜,长指轻画过他浓密的剑眉,顺着他鼻梁高挺的线条滑下,细细的描绘着他宽而薄的唇形,刷过他下巴新长出的胡碴……
这张她最爱的脸,再不会有悲、有喜、有情绪,再不会对她眨眼,对她大笑,对她无赖的索吻,再不会了。
沉甸甸的重物压住她心口,让她觉得无法喘息,她试着张口呼吸,却听见沙哑的低喊声从她喉间逸出。
她闭上嘴,停止那难听的叫喊。
四周的寂静再次如狂浪向她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不行,我不可以慌了手脚,我必须想办法让你醒来。」她喃喃地告诫着自己,「就像你说过的,我必须找出解药救你。没人比我了解天使夜未眠的药性,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出解毒的方法……还有,被损毁的神经末梢,我可以请蝶舞帮忙,也许神经修复手术可以解决这问题……」
翩飞在脑中不断搜索可能救治阳格的方法,没注意到躺在她怀中的阳格已在她的自言自语中睁开眼,扬着笑望她。
「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做复健,但没关系,我一定会陪着你,再苦都会陪着你……」
「翩……」
「天使夜未眠对人体最大的伤害还是在神经系统上,但它并非真的破坏,只是阻断神经的传输……」
「翩翩?」
熟悉的叫唤声隔了几秒钟才真正传达至她的大脑,她讶异的低下头,看见他正看着她,俊挺的脸露着天使笑容。
「阳格?」她试探的叫着,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清醒。
他加深了笑容,从她怀中爬起,大掌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我的脸没变丑吧?」
「不……」她呆呆回答,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或是妳不认得我了?」他挑起眉,口吻里有一丝危险的味道。
「你竟然没事?」她怀疑的口气彷佛看见怪物。
「原来妳比较希望我有事?」
他没事?她眨着眼,看着他逐渐抬起眉峰。
他没事。她伸手在他微微瞇起的眼前挥了挥,被他不耐烦的抓住。
他没事!
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终于真正的撞进她脑中,狂喜的感觉瞬间侵袭她,像狂风飙过般将她原有的担忧与哀伤连根拔起,血液瞬间回流到她身上,她呼吸到鲜甜的空气,她听见天使在她耳畔歌唱。
「你没事!你是清醒的!」她开心的叫喊,伸手搂住他的颈项,紧紧的拥住他。
「对,我没事,我很清醒。」阳格算是满意她的反应,也伸手紧紧回搂她。
「你没事,你没事……呜……你没事……」开心的喊叫中不慎走漏了哽咽,欣喜的泪水滑下她紧闭的双眼,浸湿他的颈项。她不敢松手,更不敢睁开眼,怕她一放手,一睁眼,才发现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你没事,你没事……」她透过不停的低喃强化自己的信心。
阳格轻吻她的发,在她耳畔给予信心。「是的,我没事,别担心,我保证……」
直到两颗紧贴的心跳谱出协调的节奏,翩飞才从他颈中抬起头。
她还不敢睁开眼,在心中默数三后才缓缓睁开。他还在,正微笑凝望她,他眼中盛着满满的爱怜,她不会看错,那不是一个失去意识的人会有的眼神。
「你真的没事!」
「对,」阳格促狭的笑她,「所以妳不必再念这个法号了。」
「噗!」她被他逗笑,眼里又不小心滚落一颗安心的泪水。
阳格单指为她拂去。「我没想到妳这么爱哭。」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她笑中有泪。
他轻啄她的唇,低叹,「对不起,让妳担心了。」
她摇头,不能说「没关系」,因为不是真的没关系,这种事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受不住。但她也无法怪他,他终究是为了救她,如今他平安无事,她心中只有感激,毫无怪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