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印一向是个自信满满的男人,知道自己要或不要的是甚么;但此刻,他却身处 于从未曾有过的矛盾处境,尝到所不曾感受到的苦涩滋味。
其实,他并不真的盼望罗娜的到来,要不是为了妈……他倒希望罗娜能永远自他生 命中消失。
罗娜是他三年前赴美主持分公司时,认识的华裔女子,大概是从小受西方教育,罗 娜除了改变不了的外貌之外,其它无论是思想、行为都一派洋化作风;在她的热情,大 瞻和主动之下,唐书印自然乐于接受她甘愿付出的一切。
他对罗娜没有爱,但他并不排斥她的陪伴,因为罗娜可以算是一个很好打发的女人 ;她的要求不多,不求婚姻、不求名份,只要一点昂贵的物质享受和激情。在彼此都有 共识的前提下,他们非常满意这种交往的方式。
直到半年前,他因为母亲的病况而匆匆赶回来,事情有了极大的改变。
母亲自他年幼时就患了心脏病,原本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但因为年岁愈来愈大, 发病的次数愈来愈多。他在母亲严重发病之下匆匆赶回来,虽然在医生大力抢救之下度 过了这道关卡,但母亲仍很虚弱;唐书印为了能随侍在侧,决定将美国分公司交由部下 负责,自己则选择长住此地。
虽然有他陪伴,母亲仍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无法眼见他完成人生大事——结婚生子 ,而显得郁闷不乐。
母亲的忧愁,将他的心揪得发疼。——书印只想了却母亲的心愿,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他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于是,他想到了罗娜。
为了母亲,他愿意娶罗娜为妻。
唐书印生性就不浪漫,爱情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并不介意娶一个自己并不爱的 女人为妻。
他的求婚原本让罗娜非常开心,但当他言明婚后将长住此地,尽心伺侯婆婆,并立 刻怀孕主子后,罗娜犹豫了。
分隔两地的半年来,他不止一次要求她立刻飞过来此地与母亲见面,但她总是找尽 借口,百般推托。
最近,他意外听到传言,罗娜在美国认识了一个财力与他相当的男人,两人正打得 火热。
罗娜的琵琶别抱并没有带给他丝毫心伤,失去了她,他感觉不到丁点惋惜,但为了 一圆母亲的心愿,他仍不计前嫌地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于是,他下了最后通喋,要求罗娜搭这班飞机飞来此地;否则,他们之间就完了。
唐书印忍不住暗暗低咒,入境处已变得冷清,显然搭乘这班飞机的旅客都出来了, 但他依然不见她的身影。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她终究选择放弃了他。
他的心仍是完整的,并没有因她的决定而心碎,但母亲的心呢?
她脆弱的心脏,能承受得起失望吗?
唐书印茫然了!
他要如何对在机场外的母亲解释呢?
他又将如何去实现母亲最段切的期望呢?
999
陈曦提着简单的行李,行色匆匆地走过机场大厅,查询过班机时刻后,不禁无奈地 长叹了口气。
至少两个小时后,才有飞往美国的班机,这意谓着她还必须提心吊胆地度过这难捱 的一百二十分钟。
现在时间对她而言,远胜于一切。多留一分钟,也就等于多一分危险;因为叶大朋 早晚会发现她用来攀爬逃走的棉被布条。
只要发觉她逃走了,他们将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追到机场来。因为陈齐家了解她, 知道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美国加州;除此之外,她还能去哪?
无论如何,她只能硬拚了,只希望老天爷可怜她,多给她一点时间。陈曦订好机位 ,决定到机场餐厅等候。
她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轻啜着手中的熟咖啡,虽然味道淡得像白开水,她却仍希 望借着少量的咖啡因提神醒脑,缓和起伏不定的心绪。
〞小姐,一个人?〞
这突然的问话,差点让陈曦呛到,抬头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才让她松了口气 。
陈曦没好气地瞪着他,对方却毫无听觉,自认一派潇洒地对她绽开笑睑,径自拉开 她旁边的椅子,与她并肩而坐。
〞等飞机挺无聊的吧?我陪你聊聊天,好打发时间。〞他一双不老实的眼睛,贼溜 溜地在陈曦身上打转。
陈曦一眼就看穿他真正的企图。聊天是假,他真的想要的是一场艳遇;只可惜她最 痛恨的,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关系。
陈曦正想义正辞严的拒绝他,突然,她一眼瞧见叶大朋走了进来,这一惊非同小可 。叶大朋忙着四下张望,显然正在找她,瞧他一路住她所在的位子走来,陈曦急中生智 ,二话不说,急忙勾住身边那无聊男子的臂膀,压低头,急注他怀里藏。
虽然那男人不断喋喋不休地自吹自擂,陈曦依然听得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时间 像蜗牛般缓慢地过去;终于,叶大明走过她身边,继续住里面找了过去。
陈曦大大松了口气,挣开了男人紧搂着她的大手。
或许是受了她方才主动的行为鼓励,那男人决定不再耍花招,干脆直接道出目的。
他笑吟吟地盯着她,就像黄鼠狼盯着一只小白兔。〞如果你不赶时间,何妨改搭下 一班飞机,我知道机场附近有一间设备相当不错的宾馆哦!〞
她决定利用这个色欲熏心的无聊男子,来躲避叶大朋的追捕,而且毫无愧疚。这巨 狼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点利用价值,否则她会大叫非礼,让这家伙丢睑丢到太平洋 去。
她一路拖着他,平安地走出机场大厅。仔细瞧过,确定四下没有父亲的爪牙陵,立 刻挣开他,转身就走,摆明了此刻她只能选择放弃这班飞机。
那家伙不放弃地跟了过来,一把拉住她。〞小姐,你搞错方向了!〞
陈曦不耐烦地瞪着他,急急反驳:〞我没有!这个方向离警察局比较近!〞在她威 胁的瞪视下,那男人立即识相地放开她,转身逃之夭夭。
陈曦再度疾步往前走,凉风迎面拂来,她不觉稍稍松了口气,很得意自己够聪明地 摆睨叶大朋的追捕,拐了个弯——她猛然打住脚步,才刚刚趋于缓和的心跳,又在剎那 间疯狂地跳动起来。
天啊!
她忍不住低咒!叵运难道永远没有终止的一刻吗?
她一眼瞧见秦俊就站在路的前方,一双像雷达似的眼睛四处梭巡;她迅速地转回身 ,循原路走,但没走几步,她又赫然僵立下动。
她忍不住再次低咒,看来老天爷是不准备帮她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叶大朋阔步朝她 走来。
哦——这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叫陈曦进也不是、退也不得,被死死地'夹杀 '在这儿了。
眼看他们就快发现她了,慌乱无措之下,陈曦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却遍寻不 着,只除了……她的身旁停了一辆黑色豪华轿车,车的另一侧站了个身着整齐制服,像 个司机的中年男子,他显然在等主人……陈曦灵机一动,眼前这辆车将会是最佳的藏身 处!
她知道这可能是鲁莽,但为了摆脱成为'阶下囚'的命运,陈曦突然有了动作——她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开车门,往车内钻了进去。
她瑟缩在软厚的座椅里,屏气凝神地盯着车窗外,看见叶大朋毫无听觉地越过她, 朝着秦俊走去。
她所有的神经全绷得紧紧的,等着那司机前来质询她为甚么贸然闯进他主人的车里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不但没有,他还隔着车玻璃,一径地对着她友善地微笑。
陈曦此刻没心思去多想他这怪异的举动,强烈的释然几乎令她虚脱,她紧闭上眼睑 ,跌靠进柔软的椅座里。
〞真高兴见到你!〞唐书印的母亲宋玉寒,开口表示欢迎。
猛然传来的声音,令陈曦意外地弹坐了起来,讶异地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车内并 不只她一个。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正面带慈祥地直视着她。
陈曦一点也不奇怪自己早先为何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一则是因为车内光线太暗,再 则是因为那名老妇人实在太娇小、太瘦弱,几乎被宽敞而软厚的座椅所淹没了。
陈曦红着睑,为自己的鲁莽致歉。〞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吧?〞
老妇人朝她绽开安抚的笑容。〞不,你没有。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能见到你。〞
老妇人的宽容令陈曦赧然,也有一点不解。对一个随便闯进自己车内的人,她不但 一点戒心也没有,反而表现出期待已久的模样?
陈曦真诚且充满歉意地望着她,将老妇人的反应归因于她过人的修养。
〞你人真好,我们素昧平生,你依然仁慈地原谅我鲁莽的打扰。〞
老妇人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地说:〞孩子,你别跟我客气,你对我而言并不 陌生,我一直非常期盼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