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坐,我上去请太太。」女佣送上茶水后,即转身上楼。
待女佣一走,原本正襟危坐的小林,立刻往软绵绵的沙发上一靠,羡慕地低呼:「 哇塞!这沙发比起我那小床,简直舒服了上百倍!」
太保也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照这格局看来,我那小屋子可能都不及他家的厕 所大。」
「谁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小林的口气比发酵的牛奶还要酸。「我怎么就没这种 命,生在这样的好人家?」
「羡慕?」太保故意兜头浇他一盆冷水。「那你羡不羡慕先被人毒死,再像猪一样 任人宰割呢?」
这盆水冷得还真彻骨,小林立刻被冻醒了。「也对,比起欧阳雄,我宁愿永远做个 安贫乐道的小人物。」
这时,楼梯上传来的轻微声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谈,但不是礼貌使他们闭上嘴 巴,而是那拾阶而下的飘逸身影,令他们看得痴了。
尤其是小林,他真要以为自己所见的,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一身 纯白的及地长裙,使她更显得纯洁无瑕。
「两位是刑警?我是欧阳雄的妻子。」她的嗓音就如同她的人一般,轻柔得令人心 生爱怜。
小林惋惜地轻叹:真是太暴殄天物了!这样的一个绝色美女,怎么会嫁给像欧阳雄 那样的男人?真可谓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据他所知,白沁云已年近四十,但她看起来却像二十几岁,窈窕修长的身段,如凝 脂般的雪白肌肤,精致完美的五官……哦!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她,那就是——美!美得 令人心疼!
她彷佛不胜负荷地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很抱歉,先夫的事对我而言……是个很 严重的打击,我身体微恙,所以无法到局里应讯,才烦请你们跑这一趟,希望没有带给 你们太多不便。」
「不会,不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林抢着安慰她。
「欧阳太太,请节哀顺变!」
她轻抚着疼痛的额际,神情黯然。「那真的太可怕了!我需要完全的宁静来抚平心 中的创伤。」
「欧阳太太,你的心情我们能了解,但恐怕我们还是必须询问你一些问题,以帮助 理清案情。我相信,你一定也希望能早日找出凶手的,是不是?」太保毕竟比较理智。
「当然!」白沁云强打起精神。「你们请问吧!」
太保尽量以委婉的口吻说出事实。「据我们所知,你先生当时是跟某个女人在一起 ……」
「郑秋雯。」她立刻接口,眉睫也已盈上了泪珠儿。
「她是谁?你为何能一口咬定是她?」太保急着追问。
她盈眶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她是先夫养在外头的女人。」
小林立刻激动地为她抱不平。「有你这样的老婆,欧阳雄还不知足地在外头玩女人 ?」
「有些男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她哽咽的语调,充满了令人鼻酸的哀怨。 「这几年来,我始终容忍着她的存在,没想到反而是她容不下我,强迫先夫和我离婚… …」
「这女人太可恶了!」小林义愤填膺。
「我先生不会这么做的,虽然他偷腥,但其实他一直很爱我!他打算和郑秋雯分手 ,没想到……「说到激动处,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竟然……竟然狠心地杀掉他 !我先生好歹也养了她几年,给她华厦、名车、吃穿不尽,她怎么还忍心下得了手!」
「欧阳太太,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自己啊!」小林倾身向她,多希望能将自己厚实 的肩膀供她依靠。
白沁云紧紧握着他的手,声泪俱下地乞求:「求求你,一定要将郑秋雯那恶毒的女 人绳之以法,好慰先夫在天之灵!求求你……」
她的泪水将小林整个人都化掉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逮 到她的!」
「拜托您,老爸——饶了我吧!」葛葳对着电话筒哀求。
话筒另一头传来葛父极为不平的抗议:「你别一副我想谋害你的样子,这可是美事 一桩。这回相亲的对象,你一定喜欢,他是老爸好友的儿子,人品好、长得帅,而且是 留美的,你到哪找条件这么优秀的男孩去?」
「老爸,难不成您当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还是百货公司拍卖折扣中的廉价品? 」噶葳难掩一丝不耐。「我才二十五岁,行情正看俏呢!」
「才二十五岁?」葛父激动地反驳:「你妈当年嫁给我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岁,你现 在都已经二十五了!」
葛葳掏了掏耳朵,老爸的「狮吼」威力可不小。
「拜托,老爸,时代已经不同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直古不变的道理。」葛父缓下口气,改采「哀兵」政 策。「女儿,我跟你妈就只有你这个独生女,你就乖乖地听话,早日了了我们俩的心愿 ,让我跟你妈抱抱外孙吧!」
「老爸,会有那么一天的,等我完成了我的梦想——」
「你那是什么狗屈倒灶的梦想!」葛父沉不住气地打断她,把「软硬兼施」的那一 套全都忘了。
哦——原来她「偶尔」粗率、浮躁的个性,完全是遗传于老爸的。
只听见他在电话另一头,像只忿怒的大熊般咆哮——「女侦探?这真是滑天下之大 稽的可笑梦想!说起这个我就有气,你不顾我的反对,跑去做男人的工作,挖人隐私, 搞了个什么征信社,结果呢?结果你还得不时靠你妈的救济!」
「哦——该死!」葛葳无奈地呻吟。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每回他们父女一有争执,老爸就会以抨击、羞辱、耻笑她神 圣的梦想作为攻击她的武器。
他痛恨她所选择的职业,一心只想要她嫁人;但葛葳愿意在任何事上妥协,唯独这 事例外。
所以喽,这是他们父女之间永远摆不平的战争。
正当她万般无奈、满腹委屈无处宣泄之际,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宛如天籁般启开她沉 郁的心门。
葛葳终于找到话反驳:「谁说我需要救济?老爸,才说着我就有生意上门了,很抱 歉,不能陪你多聊了。」
不顾话筒另一端隐隐传来的威胁和喝止,她以甩掉烫手山芋一般的速度,迫不及待 地挂上电话。
接着,她立刻起身走向木门,一把拉开,脸上堆满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
但下一瞬间,微笑消失了;她仿若突然被一道雷电击中般,只能目瞪口呆地瞪着眼 前的身影。
哦——好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他身上似乎散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令她双眼一亮,令她体内的「酵素』开始产生效 应……葛葳绝不是一个看到英俊的男人,就直流口水的花痴,她也被自己这种异于寻常 的反应吓了一跳。
天下英俊男子何其之多,但偏偏这种类型的最令她无法抗拒。
他的头发几乎跟她一样长,整整齐齐地往后扎成了马尾,更凸显出他那如刀凿般深 刻分明的五官;而他那颀长挺拔的身躯,自然散发出一股力量,更使他显得英姿焕发, 无人可敌。
尤其,他那炯炯有神、晶亮如宝石般的黑眸,彷佛是宇宙中的黑洞,神秘得令她想 一探究竟……在她打量他的同时,陈皓也静静观察她——她眼里已不再有惊悸,而是充 满着……什么呢?他无以名之,反正复杂、多变得令他目不暇给。
这女孩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他只希望在他说明来意之后,她还能保持现在这种愉 快的心情。
敛住翻腾的心神,葛葳终于记起了该有的礼貌,忙领着他进屋,延请他坐下,然后 有模有样地坐进自己气派的皮面旋转椅中。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她以专业化的口吻询问,一面督促自己别像花痴似 的死瞪着他看。
「有。」他掏出证件。「我是刑事组的,有件案子需要请葛小姐口局里协助调查。 」
他的这些话仿如一场临空浇下的倾盆大雨,瞬间浇息了她所有活力,冰冷的无奈立 刻侵袭了她全身。
「我什么都不知道,干嘛找上我!?」葛葳推得一乾二净。
「饭店命案,你是第一目击证人,希望你能提供点线索,以利警方早日侦破此案。 」
「哦——」
葛葳忍不住暗暗呻吟,他究竟是怎样找到她的?怎么找的?
从不相信警方办事效率的她,这下真的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她不悦地质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微微挑起眉峰,似乎觉得她问得很驴。「如果连这种小事都摆不平,我也不用在 警界混下去了。」
好个自大的臭男人!
葛葳冷嗤一声,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帅的?分明是一时瞎了眼!
「你找我根本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只想赶快把那件倒霉事全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