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雁被女人笑得低下头来,直觉自己已羞得无地自容。是她太嫩?还是他们在情欲上太过放纵和随便?想到这儿,她猛一?头,用着责备的目光再瞪梁海桐一眼。
从她瞪视他的眼中,他领略到了赤裸裸的谴责--她好象真以?自己有权约束他似的,这真令他受不了!
梁海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将自己关进浴室。
他扭开水龙头,让冰凉的冷水哗啦啦的兜头淋下;此刻,他真希望这些水能冲掉眼前这场噩梦和灾难!
他更希望,当他踏出浴室之际,房里那两个让他无法忍受的女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 * *
从浴室走出来的梁海桐,有点失望,又有点有趣的看着伊雪雁正襟危坐地坐在他的沙发里。
他抓起大毛巾,擦拭着自己尚滴着水珠的湿发,暗暗打量着伊雪雁。她从头至尾一言不发,而且始终盯着地板看,宛若当他不存在似的;这副沉静、乖巧的模样,才是他记忆中的伊雪雁,而方才那个勇敢、强悍的女孩,又是谁呢?
他故意用力地将大毛巾往她身旁丢去,想引起她的注意!
这果然造成她一阵惊慌!彷佛他丢的是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一般,吓了她一大跳。她抚着胸口,看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似乎承认自己理亏,没脸再见他似的。
「既然已经露出母老虎的真面目,又何必再装出像猫咪般温驯的模样来骗人?」他语带威胁:「我应该?你的谎言好好打你一顿屁股!」
「我没有说谎!」雪雁理直气壮的?自己辩驳。「我们自小就有婚约,这是不争的事实。」 ·
「这桩可笑的婚约,谁会真当?」
「我!」
梁海桐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后,扬声大笑,但笑意却不曾传至眼中。「你我的父亲说是甚?『八拜之交』、『情同手足』,但结果呢?你爸爸眼睁睁看着我老爸因?一次错误的投资而赔上辛苦多年的事业和家当,却不肯拉他一把。当时,他可以伸出援手的,但他没有!」
伊雪雁痛苦的闭上双眼。「你不了解……」
「我了解!」梁海桐气愤的打断她。「我老爸意外过世后,我曾在走投无路之下,登门恳求你爸爸,希望他能念在我们两家多年情谊的份上,先借我壹仟万渡过难关。但他还是没有帮忙!」
那是梁海桐这一生中最晦暗的一段时光。当时,他一接到他爸爸事业失败的消息,二话不说便自美国赶了回来。没想到,他千里迢迢的回来,却只见到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在一夕之间消沉、颓丧!这情景,只有在多年前他妈妈过世的时候,他见过一次:但那次,他熬了过来,这次,他却因一次错误投资而永远失去翻身的机会。
他爸爸过世后,他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只好变卖他们居住了三代的租宅。替父亲偿还最后几笔债务之后,他利用仅余的钱,和几个好友同组了一间规模很小的广告公司,并替自己买了现在这个可以避风遮雨的小窝。
「壹仟万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对你爸爸而言,那只是九牛一毛。」他的声音不再激昂,但其中的冷硬、疏离却更令人震慑。「你知道他当时是怎?对待我的吗?他是用冷眼看我,毫不留情的告诉我,伊、梁两家早已恩断义绝,甚至他还指着我的鼻子,叫我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他要我牢牢记住,休想藉两家的婚约在他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对于这番指控,伊雪雁无言以对。他所承受的不公平待遇,她都明白,而这也就是她?甚?会不惜代价、排除万难出现在他面前,甘心忍受他冷眼相待、冷嘲热讽的原因。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静默了许久,他才用审问犯人般的锐利眼神盯着她。
雪汇的头垂得更低了。「我有一个同学的哥哥--在侦探社工作。」
「?甚??」他像高塔般矗立在她面前。「你今天来,究竟有何企图?」
伊雪汇缓缓站起身来面对他,这才发现,就算她的脚踮得再高,也只能勉强和他如雕刻般挺直的鼻梁齐平。
深深的吸口气,她才开口说道:「我决定履行和你之间的婚约。」
梁海桐不知所措的眨眨眼。「你疯了吗?」
「我是认真的!」伊雪雁一向温柔、可人的脸宠,顿时变得异常坚决。
他那幽深的黑眸,却盈满了怀疑和刺探。「你究竟在搞甚?鬼?」
「我是个守信诺的人,既然我们之间有了婚约,我就要履行它,这个决定,任谁都无法、也不能改变或动摇的。」
「你爸爸似乎并不这?认?!」他故意朝她逼进一步,顿有威胁的瞪看她。
伊雪雁也毫不畏缩的瞪回去。「要嫁你的人是我,不是我爸爸!」
在她坚定眸光的注视下,梁海桐不战而降,只好无奈的跌坐在沙发里,烦乱的耙耙他那头浓密的头发。「?甚??」
她则优雅的坐回原位,悄悄打量坐在对面的他。「我说过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爸、或者你继母黄美纱闹别扭,才想来我这儿避难的?」
她摇头。
他径自猜着原因。「或者--你想利用我,好叫那个始终像条哈巴狗紧咬着你不放的黄家彦多吃点苦头?但我怀疑,你这?做根本对他?生不了冲击!那家伙就像个傀儡,喜、怒、哀、乐、欲望都任由他姑姑黄美纱操控罢了。 」
「别那?说家彦!」她?黄家彦抗议。「其实他人不错,只是比较没主见而已。他是美纱阿姨一手栽培出来的,也莫怪乎他会将她的话奉?圣旨。」
「他的事我管不着!」他不在意的耸耸肩。「事实上,与你们伊家任何有关连的人与事,我都不想管,也没兴趣管。如果你闹够了,是不是能离开,好留给我片刻的安静?」
「我不走!」她不但不走,还打算永远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好拯救他那堕落的灵魂。
他又挑起双眉,以不寻常的眸光打量她。「你该--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我爱不爱你跟这件事无关……」她自喉咙中强挤出话来。「我有责任履行这个婚约,你也是。我不能将这?神圣的约定视?儿戏,任人几句话就一笔勾销;自小,我就知道这个婚约的存在,我也早打主意要履行它!」
「你以?你是贞节烈女、不事二夫吗?或者,你真想?自己赢得一座贞节牌坊,好供后世子孙尊崇膜拜、万古留芳?」他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拜托!请你搞清楚点,现在就快迈入二十一世纪了,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
「你一定要用这?讥诮的态度跟我说话吗?」伊雪雁轻声抗议。
「很遗憾,恐怕我必须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他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态度也更加吊儿郎当起来。「我也是从小就知道这个婚约的存在,但我从来不打算履行它;事实上,这也就是我?甚?会在大学一毕业就迫不及待『逃』到美国去的原因。我之所以会选择离乡背井去念书,?的就是要躲避这桩婚约!」
她以受伤的眼神回望他,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结果,我老爸事业失败,而你老爸翻睑不再承认这个婚约。」他?眼望向天空,似乎在感谢老天爷所赐的恩泽。「我终于挣脱了这个枷锁,这是我们梁家面临一连串的灾难之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所以,我万万没有再往火坑里跳的道理,你懂吗?」
在梁海桐的眼里,她显然就像毒蛇猛兽般的可怕。伊雪雁好想哭,却强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在这个决定成形之初,她就知道自己必定得孤军奋战;这世上,没有人会支持她的,尤其是梁海桐。所以,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抱定了无论面临任何困境也绝不放弃的决心。
他彷佛戴上透视镜般,在她强装坚强的外表下,仍看见了她那哀怨的眼神;这使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楚楚可怜的小猫咪,而他无异就是那只残忍欺侮她的大恶犬!他痛恨这种感觉--这种每次面对她必会?生的感觉!
他略略缓和一下语气。「雪雁,别傻了,你不必认?你该对我负甚?责任的。当初这婚约是你爸爸跟我爸爸做主的,现在他们一个已经过世,一个已经反悔,这个婚约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存在了!我们俩也终于可以摆脱被人主宰、操控的命运,这不是很好吗?」
对她而言,这并不好,至于原因?何,目前,她还不打算告诉他。
见她不语,他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东瞄西瞄的,他瞥见了她的小旅行袋,这不禁使他更加惶恐起来。看样子,她是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