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石头般的僵硬。一股陌生的嫉妒,像成千上万只白蚁,贪婪地啃噬着他的心。
在黑暗中,白筱帆悄悄绽开一脸交杂着得意和遗憾的笑靥。哦!她当然深以自己为 傲,但却无法完全挥去藏在心底的渴望。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强忍着对他的诱 惑无动于衷!
只要他再楔而不舍的多挑逗她一秒钟,她知道自己就会将所有的骄傲和所有的计划 全拋在脑后!她就会像扑火的飞蛾般投向他的怀抱,心甘情愿让自己因他的热情而燃烧 ,甚至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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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昱文站在楼空的雕花铁门和栏杆前,以复杂和怀念的眼神端详着小花园里的一切 ;
韩国草长得和以前一样茂密,修剪得一样整齐,玫瑰盛开得甚至比以前更美、更璀 璨。
他没来由的感到几许落寞,这个家少了他这个男主人,似乎一点差别也没有!就好 像婉婷,根本完全不需要他!
他鼓起勇气,伸手轻按门铃。大约十秒后,彩绘的玻璃门被打开,他朝思暮想的身 影映入眼帘。即使认识她快三十年,他却依然如初识般震慑于她过人的自信和神采之下 。
乍然看清站在门外的人影,朱婉婷踌躇了一下,但她终究开了门。
「婉婷,能请我进去吗?能给我机会跟你谈谈吗?」
他以恳求的眼神凝视着她。
「我不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不过,看在你是我女儿父亲的份上,我可以 宽大为怀的给你这个机会。请进吧,『方先生』。」她刻意以疏离的称谓来强调他们之 间已毫无瓜葛。
方昱文忙着打量屋内的一切。壁纸换了,家俱也换了,甚至连摆饰也不再一样…… 这里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家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变得更出色、更具格调。
接着,他的视线凝注在置于门廊上方的幅画中,顿时,他的心似雨后破云而出的阳 光般,终于露出一线曙光,温暖了他冰冷的心灵。
「我很高兴你还留着这幅画。」那是他亲手绘制的一幅山水画,是他特意裱了送给 她当礼物的。留着它,是否代表了什么?
「哦,那……那幅画挺搭配我屋里的布置。」她的慌乱昙花一现,快速地恢复了冷 静和高傲。「我正准备找另一幅来取代它。」
「就像你会很快找另一个男人来取代我一样?」与其说他是在嘲讽、刺探,倒不如 说他是在自怨自哀。
「你一个就够我受了,什么样的男人我都不感兴趣。」
她不悦地驳斥。
「婉婷,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唯一教你失望的,只是我不愿插手政治,只想专研 于学术研究。」
「你将一个唾手可得的大好机会往外推,那个大官几乎已经承诺我,会尽一切力量 为你谋得一官半职,少说也会是秘书长之类的,但你却凭着一个『不』字,就打碎了我 所有的梦想!」她激动得拔高嗓音。
「你的梦想固然重要,但若要我违背自己的意愿,照着你的方向走去,我的梦想和 快乐又有何希望可言?
难道那一点也不值得你在乎?」他温和却认真地反问。
朱婉婷一时为之语塞。
他握住她柔细的手,感性十足的说道:「婉婷,我知道你小时候过的日子很苦,所 以你比别人更渴望成功成名,但是你却忽略了,平凡也是一种幸福,一个幸福、完整的 家也是一种成就。」
朱婉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恼怒地瞪着他。「你是在指控我毁了我们的婚姻?毁了 这个家?」
他急切地摇头。「我不是在指控什么,更没有责怪任何人,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对你的爱从不曾稍减过,你一定明白的,对吗?」
「我不明白!」朱婉婷放弃一切伪装,将压抑已久的心痛尽情宣泄而出。「你如果 真的爱我,当初为什么要签下那纸离婚证书?为什么丢下我飞去美国?在你心目中,那 些狗屁学术研究显然比我重要多了!」
他不可思议地摇头,她表现得彷佛自己才是被强迫离婚、被遗弃的一个。当初是她 整日吵闹,再不然就是冷战,十天半月不跟他说句话,最后甚至以离家出走为要挟,才 迫使他在离婚证书上签字的。然后他只好怀着破碎的心远走他乡,企图以学术研究来缓 和他的心痛。
「婉婷,我以为那是你真心想要的,所以我才……」「我才不要听这些借口!」婉 婷嗤之以鼻地打断他。
「你可以不签的,可是你签了,是你一手毁了这个家!
语彤将一切归罪于我,其实这一切过错都该由你来背!」
「我是错了!」方昱文激动地提高了嗓音,以少有的严厉脸孔面对她。「我错在太 尊重你,太习惯任你为所欲为!我错在太爱你,太渴望给予你想要的一切!打从我签下 离婚证书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后悔到现在,后悔没在它生效前将它撕得粉碎,然后强硬 的把你绑在我身边,一辈子也不放开你……」怒气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 深情意。
「在美国的这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以为我为什么宁愿放弃美国更宽 广的发展而回来?我只想……距你近一点,只求能偶尔的看看你;为了你,我不惜放弃 在美国打下的基础,而考虑接受T大的聘请当名客座教授。」
一向很少哭泣的她,情难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她好感动,他并不是一个浪漫、善 于将内心情感大方剖白的男人,他现在这番赤裸裸的告白,怎能不教她感动?
接过他递给她的手帕,她缓缓拭着泪,以少有的娇嗲嗓音质问:「那你和曾琼雅之 间又怎么解释?」
「琼雅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朋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旦提起曾琼雅,潜藏在她心中的嫉妒之火又在瞬间点燃,她用力将沾满眼泪的手 帕丢还给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跟她在加州同居了一整年,却要我相信你们之间 纯洁得像张白纸?」
怒火攻心之下,什么淑女风范、高贵气质全被她拋诸脑后,朱婉婷咄咄逼人、口不 择言——「是你性无能?
或者她性冷感?瞧你们出双人对的,瞧她对我莫名的敌意,彷佛你们才是名正言顺 的合法夫妻,而我是一个想抢别人丈夫的第三者似的!」
方昱文突然有股想笑的冲动,但却强忍着。若要说起敌意,她才是那个想将曾琼雅 生吞活剥的人!也就是她所表现出的嫉妒,才使他终于鼓起勇气来走这一趟。
无视于她的抗拒,他坚决的握着她的双手,以充满深情的眼神直视着她。「当初琼 雅在我意志最消沉时间闯进我的生命中,我承认我很感动,也有过一时的迷惑;但这种 迷惑很快就消逝无踪,因为我发现,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朱婉婷停止挣扎,着迷般地迎着他那诚实无欺的双眸,不发一语地聆听他最真心的 解释。
「当我警觉到她对我所付出的超乎寻常的感情时,我曾经婉转地告诉过她,这辈子 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你;但她所响应的,仍是一意孤行的付出;她甚至转而安慰我,她 并不奢望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希望我们能像朋友般,永远关心着对方。那时的 我非常孤独,正需要朋友,或许那就是我没有断然拒绝她的原因;再者,她执意不肯先 行回到台湾,在美国举目无亲,语言又不怎么通的情形之下,我只有负起了照顾她的责 任。我跟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发生。」
「曾琼雅只想当你的朋友?」她嗤之以鼻。「那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可笑的谎言。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真正想要的是『方太太』的头衔,她总不至于千里迢迢追到美 国去,只为了想找一个单单纯纯的朋友吧?那么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跟她将近三十年 的朋友;
她却不惜为了你而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尽快搬离她那里,我也不想让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真的吗?」她心中的阴霆渐渐散去,那压抑在她心头一整年的失落感也随之消失 无踪。「你敢发誓你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他认真的举起右手。「我发誓!如有半句虚言,愿遭……」『好了!」她情急的捂 住他的嘴,阻止他发出毒咒,随即又矜持的收手,为时已晚的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你和曾琼雅之间的一切,都不关我的事。」
希望的光芒照亮他整个人,但方昱文故意装得可怜兮兮的想博取同情。「婉婷,你 肯不肯收留我?搬离琼雅那,我无处可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