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眼四顧,這餐廳的格調、氣氛確實相當不錯;餐桌上燭火搖曳,暖暖的金黃光 芒投向他們,但她覺得自己體內有更多的熱力在燃燒。
矢志抗拒向書祁的決心開始動搖,她怎麼可能抗拒得了一個使自己覺得與眾不同、 深受愛慕以及被如此重視的男人?既然抗拒不了,何不暫時放下心防,盡情享受這個醉 人的夜晚呢?她向自己承諾,就這個夜晚,然後她會再次築起心牆,不讓他得以跨越雷 池一步。
「好。」她合作地允諾,綻開愉悅的笑靨。
他們真的享受了一頓非常溫馨、浪漫的燭光晚餐。
在他願意的時候,他可以是一個最溫柔、最體貼的好情人;同樣的,在她願意的時 候,她也可以變成一個最甜蜜。最溫馴的小女人。
語彤第一百次因他的話而綻開笑靨,她並不想像個被愛情衝昏頭的小女生似的只會 傻笑,但她的理智和自製卻早已背叛她而去。直到一個不速之客的介入,使她終於恢復 了點冷靜。
「陳老,好久不見!」向書祁起身向一個已逾花甲之齡的老人問安。
老人笑吟吟地看著他倆。「我可無意打擾你們年輕人約會呀!女朋友嗎?好眼光! 」
語彤頷首為禮,沒有浪費心力去解釋。
他又問:「向老還待在東京?你爸爸可真是好福氣,在台灣白手打下江山,連鎖店 一家開過一家,又有你這麼傑出、幹練的好兒子繼承家業,這會他老人家才能這麼悠遊 自得的享受生活。不像我;年紀一大把了還放不下擔子,就生怕我那不肖兒子會毀了我 辛苦創下的事業。」
書祁謙虛的搖頭。「您老太過獎了,我哪有什麼了不得的才能,所幸家父打下的根 基厚,我不過是替他守著罷了。」
「所謂『創業唯艱,守成不易』呀!而且就我聽說的,你做事相當有頭腦、有魄力 ,把一些同行打得落花流水,教他們說起你來是又贊又妒。」陳老讚賞地猛拍他的肩。
他依舊是~副謙虛的樣子。「或許我的邭獗葎e人好一點吧?」
「年輕有為!年輕有為!」陳老再次拍拍他的背。
「好啦,不打擾你們了,我還約了人談生意,等向老回台北,我再找機會跟他聚聚 。」
「好的,您慢走。」
當他一走遠,語彤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那老人家口中的書祁,會是我眼前的向書 祁嗎?」
她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使他只能報以無奈的一笑。「我知道你眼中的向書祁是一個只 會搞女人玩藝兒的娘娘腔,再不然就是個只會粘著你的橡皮糖;不過,顯然的,他對我 有完全不同的評價。」
她的視線緊緊鎖住他。「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想你應該知道『品軒』日式食品連鎖店吧?那是家父創下的事業,現在由我在 主持。」
她當然知道,「品軒」是將日式餐點引進台灣的先驅者,近來更由餐飲業轉向投資 大型超市,那是個相當成功、相當有規模的企業,而向書祁卻擁有這一切!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寧願讓我以為你是個胸無大志,只想守樁夢園』享 受蒔花弄草樂趣的男人?你為什麼一再任憑我無知的以你的事業來取笑你?」
她好迷惑,她不知道坐在對面的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跟你其他事業比 起來,『夢園』顯然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你卻花盡心思在上面。」
「『夢園』對我來說,有極其特殊的意義。」記憶像潮水般席捲而來,再一次勾起 他的回憶和愛。「我母親愛花成癡,『夢園』是家父送給她的禮物,以減輕自己長年專 注事業而忽略她的愧疚。我媽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夢園』裡,完全不在乎它到底有沒有 利潤可言。『夢園』成了她精神和心靈上的寄托。」
他眼裡閃著動人的光芒,以溫柔得不可思議的嗓音輕訴:「直到她臨終前,曾跪在 她的病床邊立下誓言,我會代替她負起照顧『夢園』的責任;不但要讓那些植物得以延 續生命,更要教它們長得更茂盛,花開得更美、更燦爛。其實當初的承諾對我而言已無 關緊要,我是真心喜愛『夢園』;在那裡,我會覺得更能接近母親,彷彿我們不再是天 人永隔,我好像能在每一個角落看見她的身影。除此之外,在我身處詭譎多變的商場之 余,『夢園』更成為我洗滌心靈的一處聖地。」
方語彤只是盯著他看,久久無法反應;此時的向書祁,完完全全迷惑住了她。她發 現自己根本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他不是她一直所以為的那個胸無大志、樂觀開朗得 毫不知人間煩憂的大男孩;而是一個大企業的負責人,一個溫柔、懂得感情的成熟男人 。
如果說以前的向書祁有幾分吸引她,此刻的向書祁無異攻佔了她整顆芳心。但她絕 不會承認,甚至不會對自己承認。
「對不起……我不曉得『夢園』對你的意義,還一再拿它來取笑你。」語彤招恼 意的致歉。
他輕握她置於桌上的柔荑,笑吟吟地建議:「沒關係,只要以後對我好一點來補償 我。」
她強忍住已到唇邊的微笑,佯怒地抽回手。「補償?
我還沒拷問你為什麼對我隱瞞一切,到底有何企圖?」
「一來,我不願拿我父親的財富和成就來向你炫耀,二來嘛……」他沉吟地接著道 :「我有一種感覺,我富有的家世對追求你不但毫無幫助,反而更會教你避之唯恐不及 ,對嗎?而且我懷疑,這其中還牽涉到婉婷阿姨?」
向書祁確實很聰明,確實很瞭解她。如果媽知道向書祁擁有超乎她所想像的身價, 恐怕會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將她唯一的女兒推上他的床,以向他勒索這樁 婚事。這就是朱婉婷,她愛名利財富甚於一切。
而語彤將會為了反對她而抗拒這一切,甚至不在乎她所抗拒的是一個令自己心儀的 男人。
「沒錯。」語彤不再隱瞞。「你一和我媽沾上點邊,你就完了。她愈中意你,我愈 不可能給你半點機會。」
向書祁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所以你在抗拒我的時候,真正抗拒的不是我,而是 你媽。」
「我不在乎這種心態是對是錯,我只知道盡一切力量去抗拒。」她低啞的語調有著 無可壓抑的激動。「她快把我逼瘋了!她干涉、控制、操縱我的一切,她自以為是地替 我訂定計劃,告訴我『她』要我如何如何……所有的事,完全以她的希望為希望!在她 眼中,我沒有智商、沒有思想!她就像從地獄來的惡魔,而我是她手中任其操縱的一個 傀儡,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可怕?!」
「語彤,我很遺憾你有這種困擾,你們不曾試著溝通嗎?」
她嘲諷地輕輕扯動唇角。「和她溝通,無異天方夜譚。」
「你媽和我們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媽替我相中你,你知道那使我有什麼感覺?我好想一腳把你踢到西班牙去。」
「追求你跟婉婷阿姨完全沒有關係。」他再一次嚴正地聲明。「我喜歡的是你,吸 引我的是你,婉婷阿姨絕不在我的考量之內。你為什麼不以這種角度來看我呢?
完全摒除掉你媽的希望和愛好,完全無視她所帶給我們的陰影,只純粹注視著我, 以我個人的表現來評定我。」
他眼中滿載的深情威脅著要將她淹沒,但語彤仍固執地不肯放棄最後的掙扎。「我 不能。我一旦想到——如果我們真有結果,我媽該會有多得意,多以自己為傲,以為她 又再一次掌握了我時,我就無法放鬆,我就會氣得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打開心結的。」向書祁就像是個愈挫愈勇。無堅不摧的無敵鐵 金鋼,擁有鋼鐵般的意志。「我願意再繼續等待。」
「你是在浪費時間。」他眼裡的執著教語彤幾乎不敢直視。
「這是一場意志之爭,就看誰的耐力夠持久。」他眼裡閃著自信的光芒。「我對自 己可是信心十足,我的愛終會有感動你的一天。」
「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像條落水狗,夾著尾巴逃之夭夭。」她強裝自信滿滿的預言, 但這想像竟無法帶給她一絲滿足,有的只是失落……她無法想像少了向書祁的日子,是 不是又將變回從前的孤獨、空洞?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第七章
「于立,回来啦?」白筱帆堆上一脸像蜜糖般甜腻的笑靥,迎向一夜未归的他。
于立傻愣愣的点头,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他在外头疯了一整晚,这会筱帆不是该怒声咆哮或者泪眼以对的吗?为什么她还笑 得像花一般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