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瑞鹿麟悠闲的半倚在舒适的绒布椅中,感觉到机身正在逐渐下降中,他知道,目 的地终于到了。
十年了,他终于将回到睽违已久的家园。
十年前,甫踏出校门的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和姐姐硬塞给他的三万元钱,只身到 美国打天下。
他从一个餐厅小弟到公司职员,而至今日,已是一个拥有数种关系企业的负责人。
他的成就,令那些白皮肤、黄头发,自诩为最优秀人种的美国人对他刮目相看,他 们称呼他为「东方少见的精英」、「台湾少见的商业奇才」。
在异邦,他被人接受、受人尊敬、介骄傲、满足的,但,美国终究不是他的家。
他极渴望让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家人,肯定他存在的价值。
他要在台湾另创一个事业高峰。
而在此之前——有笔恩怨需要了结。
想到此,他的眼神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郁、冷酷。
邻座的傅之敬了解的看着他,十分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何瑞麟是个异常难懂的人,但没有人能比傅之敬更了解他。
「你想入主『大新』企业,几乎百份之百的不成问题。」傅之敬眼里有着绝对的自 信。
「很好。」何瑞麟淡淡的笑了,一点也不介意傅之敬轻易地看穿他的心思。
傅之敬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能教何 瑞麟全心信任的人。
「邱兴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会非常愿意拱手让出总裁的位置,只求保住『大新』 免于被破产的命运。」傅之敬的语气中有丝同情,他一直是一个心软的人。
何瑞麟同样的了解他,承诺道:「放心,我不会『赶尽杀绝』,总会留条后路给他 的,至少让他当个名誉董事之类,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只等着坐收红利。只要他没有太 大的野心,懂得知足常乐,我保证他们一家子能丰衣足食的过完下半辈子。」
傅之敬相信他,但仍不免为邱兴感到遗憾。「大新」是邱兴的祖父白手创建的没想 到传到他手上却轻易的拱手易主,他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我入主『大新』,完全秉着平等互惠的原则。『大新』可以使我在台湾的事业有 个最有力的开始,这有公司也会因为我的巨额投资,而得以生存下去。就算我不接收, 也会有别人接手,而我起码能比别人厚待邱兴,毕竟,我和他无怨无仇……」
谈到仇恨,何瑞麟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冷冽骇人。「你查出有关叶宜庭的一切了 ?」
「当然。」傅之敬佯装被冒犯的开玩笑:「你不是在怀疑我办事的能力吧?」
「很好。」何瑞麟笑了,而他眼中的冷硬却更加教人胆寒。
傅之敬沉吟的目光在他脸上搜寻,试探的问:「为什么找找她?」
何瑞麟嘲讽的轻挑眉峰:「你有会以为我找她,只是为了向她问好吧?」
「你要报复。」傅之敬语气非常肯定。
何瑞麟没有否认。
「何必呢?」傅之敬试图劝阻他。「我知道你对秋玲的感情,但逝者已矣,你又何 必……」
何瑞麟摇头打断他:「你既然知道,就该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
傅之敬轻叹:「你只希望你过自己的日子,仇恨无法让人快乐。」
「然而如果我无法替秋玲讨回这笔债,我的内心一辈子也支法获得真正的平静。」 何瑞麟坚定的反驳。
傅之敬放弃了,知道无法再说什么也无法打消何瑞麟的决定。
何瑞麟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但在必要时,他的心可以变得比谁都坚硬 ,比任何人都冷酷;傅之敬不免开始同情起那素未谋面的叶宜庭。
「叶宜庭必须为她对秋玲所做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何瑞麟信誓旦旦。
叶宜庭将花置放于搂玲的坟前,心充满了浓浓的伤怀。两年了!今天是秋玲姐过世 两周年的忌日,而这一切彷佛才发生在昨日……三年前,父亲经商失败,母亲郁郁寡欢 ,所有家计的重任顿时落在甫踏出校门,尚且青涩无知的宜庭身上,是秋玲姐帮她渡过 那段晦暗的日子。
何秋玲拥有一家颇负盛名的摄影礼服公司,她录用毫无半点工作经验的叶宜庭为助 理;叶宜庭跟在她身边学了不少的专业知识及处世之道。更重要的是,她因此肯定了自 己的价值,并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秋玲姐对她来说,不仅是她的老板,更是她的良师益友。
她们情同姐妹,直至……直至该死的高建斌破坏了这一切。
高建斌是何秋玲的丈夫,温文儒雅、英俊潇洒的他常是女孩注目的焦点。
叶宜庭也曾一度喜欢过他,但只限于欣赏以及尊敬;因为他是秋玲的丈夫,叶宜庭 只是将他当作姐夫看待。但,高建斌却不这么想。
刚开始,他只是对她特别地友善,继而是找各种机会私下和她独处;当时叶宜庭终 于感到事有蹊跷,她吓坏了。
当时,涉世未深的她慌乱得不知所措。她不敢告诉秋玲姐这件事,又不知该如何令 高建斌打退堂鼓。
她真希望两三年前的她,就有如现在这般的坚强,否则,她就不会因为一时的犹豫 及怯弱,而造成今天永远也弥补不了的缺憾,以及……背负可能永远也洗刷不了的冤枉 。
那时的她太天真,为了不让秋玲姐因高建斌的风流而伤心,她以为她可以在秋玲姐 不知情的情况下,劝阻高建斌回头,却没想到,她反而给了高建轻薄她的机会。
正当高建斌色胆包天的抱着她,企图剥她的衣服之际,秋玲姐却撞了进来,解救了 她。
当她兀自惊悸不已之际,高建斌却狡猾地开始指控她,声称她背着秋玲姐,勾引他 多时,声称他是无辜的,只是不知如何拒绝一个死缠活缠,甘愿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她瞠目结舌,讶于他睁眼说瞎话,能颠倒是非黑白的「本领」,但教她惊讶的是, 秋玲姐选择相信她那无耻的丈夫,而不肯相信她。
怀着满腹委屈、悲愤的她,无奈的离开了公司,离开了秋玲姐。没想到的是……半 个月后,何秋玲自杀身亡,而她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遇见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叶宜庭身子一僵,心中的怒火急剧攀升而起。
她以伪装的冷静,转身面对高建斌。
他依然英俊潇洒,有着迷人、教人无可挑剔的外在修饰,但叶宜庭比任何人都还要 看得清楚,在他那完美的外表下,有一颗骯脏、邪恶的心。
高建斌的眼光依恋的在叶宜庭那愈见动人的脸蛋、身段上徘徊。毫不掩饰对她依然 存在的兴趣。
「快两年没见了吧?就猜到可能会在这见到你。」他的眉峰一挑:「我知道,你不 会忘记秋玲的忌日。」
「我当然不会。」她忍不住想讽刺他:「但我很惊讶你竟然记得。」
他无耻的轻笑着坦承:「我岳父大人昨天一再的提醒我,我至少也得假装做做样子 。」
「你真无耻,」她气绝。
他对她的辱骂不但无动于衷,甚至是志得意满。「我只是比一般人坦白,不想假装 自己是个失去心爱妻子,悲伤的无法再振作的男人。」
他微微一顿,又接着道:「秋玲选择了死亡,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人 生要过。」
「一个人要活的问心无愧。」她眼里充满了对他的轻视和厌恶。「你真的一点罪恶 感都没有吗?你的风流、不忠害死了一个爱你的女人,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到内疚吗?」
「我没有拿刀逼她割腕自尽。」他说的理直气壮。
「你是没有,但你能否认她不是因你而死?」叶宜庭声色俱厉的质问他。
高建斌点上烟,深吸了几口,缓缓的耸耸肩:「她太傻了。」
「秋玲阴确实太傻了,傻得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赔上自己的生命。」他的不知 悔恨、他的轻描淡写,令叶宜庭怒火中烧。
「秋玲太爱钻牛角尖,太想不开,不懂得如何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上学会妥协,她把 生命看得太认真,太严肃,以至于到最后,选择亲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将一切罪过推得一乾二净,强调说:「没有人逼她自杀,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不幸的遇上你,而且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你是不是要说这一切全是她咎于 自取?」叶宜庭又悲又愤的讥讽他。
「你真像只刺猬,不过是最美丽的一个。」他嘻皮笑脸。
他竟然跟她调情?他难道不知道她恨他?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都不必再见到他!
叶宜庭不屑再和他多费唇舌,转身便欲离开,但高建斌却出声唤住她。
「你不要傻的步上秋玲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