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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救妳出去。”

  刘宛柔一咬牙,把手伸人满是蛆的棺木中。

  然则她的手一触到玉姊姊的身子,不是抓到满手的蛆,就是又捏碎了几块血肉,不但没扶住人,反倒让她那张腥红的脸面因为疼痛而更加骇人。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刘宛柔放声狂喊,恨恨地瞪着刘明蝠。

  玉姊姊“离开”的这三、四天,就是生不如死地待在这个地方吗?

  “是她自个儿折磨自己,她骨头硬、脾气硬,说是不怕我的蛊虫,不希罕我的解药,那我就瞧瞧她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刘明蝠扬起一道冷笑。

  “她是你的义女啊!”刘宛柔看着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义父还是人吗?

  是人就不该对自己造成的苦痛那么无动于衷!

  他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的妖魔!

  “听我话的孩子,才是我的义女。”刘明蝠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土。对他而言,人命本来就不重要。

  “死……救……”人型棺木里,血肉模糊的眼珠子偏斜了一下。

  “玉姊姊……”刘宛柔不敢再看,只能趴伏在棺边,哭到声音干哑。

  “妳能救她的方法只有一种。”

  一把银亮的匕首被丢到刘宛柔脚边。

  “我不要杀玉姊姊。”她瞪着匕首。

  “她那样还算是个人吗?勉强靠着爬入嘴巴的几条蛆维生而已。”

  刘明蝠掀开一只陶罐,兴致大好地看着里头相互争斗啃咬的两只蝎子。

  “死……死……”

  玉姊姊的手抬起一小寸,只是腐肉的味道才一扬起,万头钻动的蛆马上吱地一声再度蜂拥而上,筋骨肤内被噬咬的声音窸窸萃萃地淹没了那一道微弱的求救声。

  刘宛柔捡起匕首,木然地站起身。

  看着棺木里那个被折磨到比死还凄惨的人,她闭上眼,举高双手--

  匕首悍然一落。

  滋!一道黑血从人尸的胸口滚冒而出,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旋即被一群蛆虫刨掘而人。

  棺木里的人儿不再有任何动静。

  几只蛆顺着匕首攀上刘宛柔的手臂,她狂乱地甩落沾黏至肌肤的异物,手却仍牢牢握着匕首,双瞳灼亮如火地死瞪着刘明蝠。

  “如果没事,妳可以出去了。”刘明蝠专注地看红蝎子吞食了黑蝎子的腿根。

  她朝他跨近一步,气息粗重。

  “妳如果杀不了我,待会躺在那具棺木里的人就是妳。”刘明蝠将手探人陶罐中。

  刘宛柔脸色死白地看着他拎起一头扭动的蝎子,面不改色地放人口中。

  “好味道啊……”刘明蝠伸手拭去唇边蝎子的体液。

  她蓦然转过身,发疯似地往外狂奔。

  这是什么地方?!她被什么样的人养育成人?!

  刘宛柔拉开门扇,只想离开的她甚至没注意到门槛,收不住去势,整个人重重地摔跌在石子地上。

  “柔儿!”欧阳无忌疾冲而至,扶起她冰冷如霜的身子。“摔疼了吗?”

  “走开……”

  刘宛柔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奔到树丛边,呕地一声吐出了所有能吐的秽物。

  书房里那恐怖的一切,远远胜过她所能想象的畸态。

  “呕--”她吐得喉咙干烧、胸口灼痛,却仍然洗刷不去那种不洁的感觉。

  欧阳无忌看着她手里的匕首,心里一凉。

  几年前,他和一名身材魁梧的疯汉同关于一室,搏斗了一个日夜,当他把匕首插入疯汉的胸口,那场恶梦才宣告结束。

  或者该说,恶梦才正要开始。

  “好过些了吗?”他弯身将她捞回怀里,大掌轻拍着她的后背。

  刘宛柔抬起涣散的眼凝望着他,两道清泪陡然滚落。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言毕,她昏沉沉地闭上双眼,昏厥在他的怀里。

  欧阳无忌扳开她的手掌,丢掉那柄染着褐血的匕首,又捏死一只蠕动的蛆。

  “没想到柔儿如此脆弱,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刘明蝠步出书房,啧啧有声地看着不醒人事的刘宛柔。

  “你对她做了什么?”欧阳无忌冷冷地问道,将她拦腰抱起。

  “无忌,这是你对义父说话该有的态度吗?”刘明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一个真正的义父会叫义子去杀人吗?”

  一待柔儿醒来,他们就马上离开,闹到天翻地覆都无所谓。这地方是人间炼狱,早该放把火烧个精光!尤其是刘明蝠这个坐镇其中的老妖怪,最是该死!

  欧阳无忌打量着刘明蝠,却猜忖不出他的心思。

  因为他和柔儿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即使他们已有了叛逃之心,刘明蝠仍然可以不予以追究吗?

  不,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刘明蝠只会使出更毒辣的手段来留住他们!

  所以,要逃。

  “你的武艺高强是拜我之赐,光凭着这一点,你就该恭敬地称我一声义父,而不是用这种杀人的眼光看着我。”刘明蝠看了渐亮的天色一眼,抬手掩去一个呵欠。

  “我宁愿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欧阳无忌心恨声道。

  “太迟了,要恨就恨柔儿吧。是她把你引来我身边的。”

  “柔儿没错,有问题的人是你。”

  欧阳无忌抱着她,与刘明蝠擦身而过,却不曾抬起双眼。

  “是吗?话别说得太狂妄,咱们到时候再看看有问题的人是谁吧。”刘明蝠不以为意,唇边是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你会来求我的。”

  “我宁愿死。”他咬着牙说。

  “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喔。”刘明蝠冷笑着,身影消逝在书房内。

  柔儿中毒了吗?

  欧阳无忌蓦然低头望着脸色青白的人儿,心慌地拥她到溪边,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膝上。

  按住她的脉动,只觉她的脉象忽缓忽急,极不平稳,倒是感觉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欧阳无忌松了口气,想抚开她拧蹙的额,但她即便在昏迷之间,却仍坚持紧锁着眉。

  她深褐的发丝飘散在他身上,那沾了血的绢袖就搁在他血褐色的衣袖上。他胸口一紧,一股子心酸竟这么钻上喉头。

  儿时的行乞生涯,早就让他看透了人心险恶。但她不同啊……“水中月”便是她生长的家啊。

  东方天际泛出一片灰蒙蒙,不一会儿天色即由朦胧转为鱼肚白,忽而一丸橘亮从远方慢慢地升起,当金黄太阳冲破云层的那一刻,刘宛柔悠悠地睁开双眼。

  她瞇起眼,伸手掩住刺目的阳光。

  “喝点水。”欧阳无忌用叶子掬了水送到她唇边。

  刘宛柔无力地吞咽几口,泰半的水沿着脸颊滑人她的衣领。

  他低头饮了口水,弯身哺喂到她唇间。

  双唇轻触的酥麻感让她红润了颊,她扬睫凝娣着他,没有讶异,没有反抗,只是攀紧他的颈子。

  她现在只有他可以依偎了,再怎么亲密都是理所当然。

  “我们何时要离开?”她问。

  “妳现在有力气离开吗?”他挑起她的下颚,拭去她唇上的水珠。

  她摇摇头,轻喘口气。

  “他对妳做了什么?”他担心地问。

  “我杀了玉姊姊……”

  揪着他的衣襟,她泪眼婆娑地诉说着方才的经历。

  “妳帮了她一个忙,让她从痛苦中解脱。”他安慰她。

  “他为什么能够毫不在意地做出那种害人之事?”她红肿着眼,仍旧全身发寒。

  “野心会侵蚀一个人的本心,而他的野心已经酝酿了数十年,恶邪之气自然非同一般。”

  “他……不是出于好心才收养我们?”她的双手垂落身侧,捏握成拳。

  “他所下的每一步棋,都是他慎思之后的决定。”欧阳无忌皱着眉,心慌地询问道:“妳从书房出来后,是否感到身体不适?”

  “没有。”她摇头。

  他松口气,紧抱了她一下。

  “我想沐浴。”她觉得自己好脏。

  “去吧。我在一旁守着。”

  欧阳无忌背过身坐在溪边,浓眉始终是攒紧的。

  刘明蝠刚才的话不会只是恫吓,他一定在柔儿或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痛恨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

  欧阳无忌用力掐住受伤的左臂,让愈合的伤口再度渗出鲜血--这样的痛能提醒他对刘明蝠的恨。

  刘宛柔望着他宽厚的背影,不自觉叹了日气,和衣步人溪涧之中。

  溪水冻得像冰!她牙关打着颤,只得一鼓作气地将整个身子全浸入水中。

  四肢不停地在水中移动以驱除寒意,她俯身清洗着染了血的右臂。

  那是什么?

  亮晃晃的阳光之下,一个蓝色弯月印记明显地凸起于她的右腕之上。

  她打了个冷颤,伸手去碰那个弯月印记。

  凸起的弯月倏地往上臂移动,一阵剧痛朝她的脑门袭来。

  才咬住唇,额上便已冒出涔涔泠汗。

  她心惊地看着右上臂的弯月突然窜过胸口,直闯下腹。一阵腹绞,让她掉出眼泪,痛不欲生地往水里倒去。

  “无忌哥……”半张小脸全埋在水中,无助地任由水从鼻腔直呛而人。

  “怎么了?!”

  欧阳无忌飞快转过身,一个箭步立刻奔到她身边,抱住湿淋淋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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