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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少来惹她就阿弥陀佛了!可是原本理直气壮的心,却在他难得正经的凝视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看他志得意满的痞子样,锦文摇头叹气,不再说话。

  前方几个似是结伴踏青的姑娘摇曳生姿的走过来。

  她立刻道:“停车吧,我想下去走走。”

  夏洛庭闻言拉紧缰绳停车,让她下去。

  瞧!她刚下车,那几位姑娘便一个个娇羞如花的靠近和他攀谈。

  他迎视她回头抛来的调侃视线,一边自得其乐的和姑娘们应答,一边还可以用目光与她交谈。

  无聊!锦文的嘴形明白地告诉他,却只让他笑得更开心,她不禁心中大叹,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旅途中她已见识过数不清的妇女趋前向他搭讪,他都来者不拒,和她们谈笑风生,光天化日下他是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啦,不过就是他招蜂引蝶的本事教她大开眼界。

  刚开始,记得他们偶尔投宿镇上小店时,夏洛庭总嫌地方小,不干净、不舒适,然后就不声不响迳自跑去温柔乡窝着,依她看,他根本是念念不忘白天遇着的什么柳儿、胭脂之类的粉味。

  翌晨,她醒来后,知道他一夜未归,即自行上路了,不到晌午,一阵熟悉的马车声又在她后面响起,他嘻皮笑脸的哄她上车,她若不依,他又非得弄得她一身灰尘不可。

  可是,他身上残留的刺鼻脂粉味仍让她不舒服,想也知道那是怎样的身躯交缠沾上的,虽然一点都不关她的事,但那气味令人恶心、头晕,总之让她浑身不对劲。

  几次下来,她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却讶异的发现,后来即使一夜不见,不知道为什么,他硬是不再有那股教人厌恶的俗气味道。

  锦文曾好奇的猜测,或许是夏洛庭良心发现,懂得出发前先洗去一身招摇的骚味,毕竟他晚上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也不用满身脂粉香昭告天下吧?

  她回头看他和女人们打情骂俏的模样一眼,心里头闷闷的,不是很舒服。

  算了,她在想什么?不过是搭趟便车罢了,自己有何资格干涉他怎么和女人勾搭?挥去心中的杂思,告诉自己,想想该怎么找到家人才是要紧事。

  等她把亲人都找齐了,他们即能在江南安居,不再受战乱之苦。

  锦文强力说服心中另一道起伏的声音。

  她和这个恶劣的大少本就毫无关系……

  第五章

  翌日,锦文方踏出客栈,街道上震耳欲聋的锣鼓和鞭炮声由远而近,接着她险些让杂杳的人潮推倒,幸而后面有店小二扶着。

  道了谢,店小二旁站了另一位亦是投宿此间客栈的男子,似曾有数面之缘,因此她多看了他两眼。

  像是看出她的好奇,这位目光炯然的男子拱手为礼道:“皇帝后宫征纳美女,姑娘最好当心些。”

  美女?锦文怎么想都好笑,怎样也轮不到她吧?

  此时锣鼓喧天,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全挤在一起议论纷纷,锦文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

  “唉,现在国运飘摇,政风不清,朝不保夕,女儿送进宫能有什么好下场?皇帝老儿后宫万众之余,进宫后能不能见上他一面都是疑问,这不跟守活寡没两样,况且随时一不注意卷入纷争,惨遭杀身之祸亦时有所闻呢。”

  “话不能这么说,入宫起码衣食无忧,你瞧,现今在上位者争相横征暴敛,多的是三餐无以为继的穷户,两者你们选择哪个?”

  许多人心有同感,唏嘘不已,“明哲保身吧,多烧香念佛保佑。”

  亦有的人满口牢骚,但言语中却不乏钦羡当权掌势者之意,所以他们说来说去,那些贪官虽千错万错,如果换作他们自己有幸为官那又另当别论了。

  “哼,就有冯严高那种贱民一朝得志,买得官职后,又处心积虑送女儿入宫去,想想他父亲是做什么的?不过是目不识丁的小耕户……”

  听了一阵子,锦文悄悄地离开,亏他们自命清高评东论西,在她听来一点意思也没有。

  随着选秀队伍行进,有不少母女抱头哭天喊地,从此一别只怕相见无期,亲情在这种穷苦人家反而弥足珍贵。

  锦文回想起自己的家人,他们在分离前不也如此紧紧相依……

  她心情晦暗的踽踽独行,想远离这条街道。

  前方有些街坊邻居状似闲聊,锦文缓步正欲越过他们,突然被一阵强力拖至檐下,黑布巾迎头覆上,她惊慌的挣扎,耳边立刻传来老妇低哑的声音。

  “我这是在帮你,别引人注目,他们人还没走远。”

  “什么人没走远?”

  “嘘——”

  老妇枯瘦的双手紧紧的搂着她往旁边走,虽不明所以,锦文仍可以感受到周遭的凝重气氛,于是静默不语。

  果然,方才的锣响朝这儿传来,并有喝斥声喊道:“哭个什么劲?家有黄花闺女能送入宫是多大的喜事,说不得一朝得宠,全家就吃喝享用不尽了。”

  接着那人又说:“你们若知道谁家还有闺女的速速禀报,县老爷有令,必须凑足二十人,只是稍具姿色的也行,不然届时无法交差,倒霉的可是大伙儿……”

  这么遮遮掩掩的避行甚久,待老妇的钳制一放松,锦文不禁跌坐在地上呼吸新鲜空气。

  看对方举步要走,她急忙起身开口,“谢……谢老……人家。”

  “快回去吧,姑娘家最好不要单独上街,太危险了。”老妇劝诫道,走了几步又绕回来。

  她满脸沧桑,慈祥的端详着她,“你若是遇上什么危险,就再也回不了家,你可知家人会如何的牵肠挂肚啊?”

  “我自己一人并无家人。”锦文黯然道。

  老妇叹了口气。

  “一日,我女儿出了门便不知下落,后来才打听到她那天刚跨出大门没多久,就被人强押献入大将军府中充当家妓,不久后陆续被辗转赐与某个都督,然后线索便中断了……”说到伤心处,她泣不成声。

  “当时难道没有人可以代为讨公道,要回你女儿吗?”锦文听得义愤填膺。

  老妇摇头苦笑,“你倒是个有同情心的好姑娘,不像现今每个人趋炎附势……可是人心隔肚皮,谁晓得呢?”她说到最后变成喃喃自语。活到这把年纪,她还有什么丑陋的事没看过,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比比皆是。

  “老人家,这里是哪儿呀?我想回客栈,请问该如何走法?”这位老人家必定十分痛心女儿的遭遇,否则刚才那情况也不会马上反应,想帮助她,这样一想,锦文也不由得感念起夏洛庭的诸多照顾。

  老妇不再沉缅于悲伤,问道:“对了,你说自己无家可归,可有亲戚投靠?”

  锦文直觉要摇头,可是夏洛庭的影像忽然浮现眼前。

  他们虽然毫无关系,这些时日来她却是倚仗他良多……

  老妇看她犹豫,也不多问,“你顺着刘记的米店、布行一路过去,方才那条路很容易找着。你考虑看看,若想暂时有个栖身之所,就到冯参军大人的府邸说找我李婶。”

  锦文点点头,向她道别。

  她照李婶的指示,很快就找到客栈前的那条路,可是心中却开始思索自己未来该怎么走。

  与家人分散至今,她不知走过多少大小城镇,之前从恶劣的店小二那儿拿来的银两再如何省吃俭用也将告罄,平时吃住大部分虽有夏洛庭垫付,可是他们俩非亲非故,她能靠他多久?既不想和他牵扯太多,还是早日自食其力吧。

  往后寻人的日子还长,或许先暂时有个栖身之所,赚些钱后,再慢慢打听消息也可以。

  那夏洛庭……

  她内心挣扎,无法马上下定决心。

  夏洛庭照顾她、逗弄她的种种历历在目,她的心明显的被扯向他这一端,但他和其他女人调笑的风流状又迅速把她的心拉离。

  她的心思经过千回百转,终于有了结果。想想,她即使对他稍有动心又如何?他现在说不定还在哪个温柔乡享尽艳福呢。

  算了,往后各走各的吧,就这么决定。

  锦文想到这儿,意念逐渐坚定,于是她立即掉头,朝李婶离去的方向追去。

  〓〓

  竟夜笙歌的醉香楼,上午时分,里面还死寂得犹如一座空城,这也难怪,姑娘、丫头们皆是天刚亮才歇息的。

  但其中桂儿的房里传出些动静。

  “公子,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该上路喽,不然可有人会气上好半天。”夏洛庭打趣的说,只见他伸个懒腰,让丫头伺候更衣盥洗。

  “能有谁这么令公子在意呢?”桂儿带笑问道,“是哪家大人?尊长?还是公子的意中人?”

  夏洛庭但笑不答。

  桂儿这一房的丫头今儿个精神都很好,原因无他,昨晚很早就睡了。

  她们运气好,款待的这位公子虽不像其他大爷一掷千金,但是该打赏的一个也不缺,而且只是陪着他饮小酒、唱唱曲儿,中夜便熄灯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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