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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姑娘是……”

  “不认识!”

  女子极力撇清。有了更好的目标,吴克东算什么?

  “倚红,你这就太伤人家的心了。”

  “我的意思是说,吴公子只是在路途中初识的朋友,和我并不熟。”在夏洛庭调侃的目光下,她尴尬的解释。

  原来倚红卖笑的青楼没多久前被乱民占据,那些个粗鲁的汉子又非寻芳客,哪懂得怜香惜玉,她忍无可忍下只好连夜逃走。

  穷困潦倒之际,她已绝望,心想还是得靠女人的本事挣饭吃,正好遇上了吴克东。

  老实的他被深谙狐媚之术的烟花女子一唬弄,马上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当然,他不知道这位自称姓庄的姑娘是何底细,而倚红也装得很像,柔弱娇贵,宛如落难的千金小姐,处处要人小心伺候。

  “庄姑娘闺名唤倚红?”吴克东本性老实,呆呆的问。

  夏洛庭调侃的目光更甚,倚红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

  “你这个乡下人懂什么?前些日子我们正好顺路同行,现在不需要了,你还纠缠个什么劲儿?”

  “可是……”从前的温柔婉约和眼前的凶恶相对照,吴克东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可是什么?”倚红只想赶快赶走这二楞子,好尽情卖弄功夫勾引夏洛庭这个金主,“你照顾过我,我也陪了你好几晚,互不相欠了,你还想讨什么便宜?”

  至此,吴克东总算弄懂了,他们分明是恩客和娼妓的关系,他偏让假象蒙了眼,错把婊子当淑女。不再多言,他黯然离去。

  见吴克东走了,夏洛庭立即要尔弼跟过去,怕他再去找锦文。

  倚红终于松口气,还满心以为夏洛庭是为她打翻醋坛子。

  “夏公子,你可别让下人太为难吴克东了,他总算帮助过妾身,一时意乱情迷也是难免的。”言下之意,她天生丽质很难不让男人疼爱。

  一旁的归彦差点反胃,立刻退避三舍。女人皮相虽美,也得要有内涵相衬,否则……还不如那位脾气差的李姑娘。

  “哦?”夏洛庭敷衍的应了声,不再理会她,迳自问着归彦,“可查出冯严高是什么背景?”

  “冯严高出身贫贱,近几年靠点小聪明积了点财,参军之职全靠银两打点来的,人倒没什么本事,却很有野心积极想攀附权贵。”

  “哦。”这不稀奇,这年头谁不是如此?“他通常跟哪派人活动?”

  “冯严高因为出身的关系,上流圈子进不去,可是又瞧不起那些同是老百姓发迹的富商,所以人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高。倒是辗转听到一些流言,听说他身边有人和京城里桓将军门下之士有来往。”

  “嗯,我早知道了。”夏洛庭将方才在园中看见的情景略述一番,他也是在那时被倚红撞见,才会惊动了全中。

  夏、桓两家在朝中向来不睦,彼此明争暗斗。如此一来,为了锦文的安全,此地就不宜久留了。

  “以桓将军如今的势力,怎会将冯严高这种人物看入眼?”

  “别忘了,此际桓家属下正四处收买人心,好为日后的狼子野心造势,这并非绝不可能。”夏洛庭不动声色的避开黏人的倚红,继续道:“只要有人供他差遣,像冯严高这等人,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给了点甜头自然就乖乖卖命,何须真正费多大心思?”

  不耐烦听这些不相干的话,倚红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未来。

  “夏公子,我们……”

  可是没人理她,夏洛庭和归彦谈了一会儿,便交代他下去办事。

  “夏公子,我们……”她心想,他终于打发了碍手碍脚的下人,她更要把握住机会。

  “我有事先走了。”夏洛庭立即摆脱她,迳自离开。

  倚红气得想尖叫打人,可惜那平常窝窝囊囊的倒霉鬼翠袖不在,真是气死人了。

  猛跺脚,她赶紧扭着腰跟上去,毕竟现在她眼前就只有这张代表着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银票了。

  〓〓

  心烦意乱的锦文走着走着,来到李婶做事的厨房,看见每个人均忙着做事,反让她愈觉得自己孤立茫然。

  李婶干练的吆喝众人干活,见她这模样,终于搁下手边的事情走出来。

  “我们家大人交代下来了,我实在也不敢自作主张分派你什么活做,既然有好日子过,你何必想不开呢?”

  锦文低叹了声,不知如何解开心中的烦闷。

  李婶看她这样子,拍拍她的手,“或者你心烦的是另一个人?”

  “连李婶也取笑我。”锦文飞快的抬眼,懊恼极了。

  “只有你一个人还糊涂罢了,这里每个人谁没瞧见那公子对你的心思?”

  “他不过是胡闹,寻人开心而已。”她一颗心仍不想妥协,就怕沦陷了,日后苦果更难尝。

  “女人家最终还是要有个归宿,独身到处流浪像个什么样?”李婶看到锦文总会想起自己苦命的女儿,“别像有些人,糊里糊涂的就一辈子毁了,连命也……”这件事每提一次她就伤心不已。

  锦文只得聊些其他事情引开她的心思。

  从李婶口中所述,锦文渐渐能理解为什么她沿路上所见,鬻妻卖女者有之,厚颜陪笑者更多,全无道德羞耻,但他们图的不过是三餐温饱罢了。

  “你也不需要太美化那些人了,身不由己的虽然不少,更多人是捱不住苦、捺不住虚荣心作祟,情愿出卖身体去吃好、穿好的。”讥诮的话语戳破锦文的同情心。

  “那他们的亲朋好友不会引以为耻吗?”

  “哼,现在这年头谁管你什么气度、节操?”李婶冷笑,“有钱就是大爷,笑贫不笑娼的道理懂不懂?不要说女人了,男人哪个不是看银子在哪里就往哪里钻,安守本份是呆子才会干的事。”

  因为女儿的遭遇,李婶太多是愤世嫉俗的批评,由邻居、佣仆到见过的富绅贵客,无一遗漏。

  锦文前面听听,到后来就心不在焉了,直到一件事触动了她。

  “李婶!你刚刚说什么?”她激动万分的问。

  李婶一副茫然状,刚刚自己讲的可多了,这么被一打断,就得从头再一桩桩倒述。

  “这里曾经从江边救起一位姑娘?”谁呢?是姊姊吗?锦文心里祈祷着。

  “这……你问这做什么?”她充满期待的大眼让人起疑,原本毫无顾忌话家常的李婶突然有些警觉。

  “我的家人也和我在同时间落水,却分散了,生死不明。李婶,求求你老人家,如果知道些什么消息,麻烦告诉我。”

  锦文看得出她似乎有些犹疑,像有所顾虑。

  “李婶,我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一心只想找到他们,绝无意替你增加任何麻烦。”

  她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一见李婶神情软化,连忙强调道:“被救起的人穿什么花色的衣服?是不是和这里的姑娘有些差异?是不是啊?李婶,求求你告诉我。”

  “好吧、好吧,你别这么激动,拉得我袖子都快破了。”李婶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找其他人求证,更不可以说是从我这儿听到的。”

  “我保证、我发誓!”

  “好啦,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紧张。”毕竟两人十分投缘,李婶相信她不会有那个心机害人,又不忍看她瞎慌张,遂压低嗓门说道:“我们家大人本来是无儿无女的……”

  “可是人人不都传说他为图荣华富贵献了女儿进宫?”想到这儿,锦文已有所察,不禁冷汗涔涔。

  那天她会碰到李婶就是因为要避开招选秀女进宫的队伍,所有女眷太多能避则躲……

  “你猜到了吗?没错。大人那天夜里……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她年纪大了,记性真差。

  “别管什么时候了,然后呢?救起的人为什么又会被当成冯家的女儿送进宫中去?你快点说清楚。”

  李婶被这么一催,忘得更多了,忍不住苦笑道:“这事长得很,我这不就要从头说了吗?”

  锦文真的急坏了,姊姊被送进宫去?拜托!“那位姑娘被救回府后一直由我照顾。她生得眉清目秀,虽然衣着奇特了点,倒像是有福气的人,可惜人醒来时什么都忘了。”

  “忘了?!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怎么证明她是姊姊呢?“她脸型、眉毛、眼睛长什么样子?衣服到底哪里奇特?”

  李婶大致描述了一下。

  是姊姊!锦文一阵兴奋跟着又担心不已。

  “太过分了,结果冯严高利用姊姊失忆,无亲无戚的,强迫她进宫喽?还是用骗的?”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啦……”李婶虽然看不惯冯严高追求名利的方式,但总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正想解释一下,没想到锦文因为过于着急,已没耐性听其他的了。

  “谢谢你,李婶,我不会拖累你的。”她匆匆忙忙掉头疾跑,又忽然想到什么而回过头,“喔,对了,您年纪也大了,不如和侄儿回家乡去吧,有人互相照顾,好过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终究没忘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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