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任张家章带着她走,上了二楼,被拉进梅姑的寝室。
那时她半醉地任张家章楼着,一直到他的手摸上她的胸,并试着将她往床上推倒,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你在做什么?”
她惊惶的叫声并没有使压在身上的男孩住手。相反的,他赤着充满血丝的双眼,扭曲的脸孔,狰狞地逼近,躯体的重量粗鲁地压上她。
她想放声尖叫,一只充满汗味的手却劈头堵住她的嘴巴,想要扭动挣扎的双腿被他紧紧的夹住…‥
一切都结束后,她麻木地听着张家章得意洋洋、醺醉十足的笑声;一种得手的胜利,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有多愚蠢,在她无法思考、极度惊骇的情形相较之下,喝了酒又抽大麻的张家章倒显得清醒又得意,而他徘徊在她半裸身躯的眼光令她羞惭。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卫又绮呆呆地看着冷奇,后者用一种不敢置信、愤怒而鄙夷十足的眼光回视她。
※ ※ ※
“孩子,亲爱的,听说你身体不舒服,你还好吗?—”梅姑关切的声音源源不绝地从话筒传了过来。卫又绮设法打起精神应付着。
“梅姑,没什么。我……我只是吹了些风。”经过昨夜和冷奇的对峙,卫又绮真的没有足够的精力应付新的一天。
她打了通到托儿所告假的电话,消息也不知怎么就吹入了老人家的耳里,引来了这一通关怀得令她不怎么自在的电话。
说真话,卫又绮并不是真的讨厌梅姑,相反的还觉得梅姑那种随时随地散发出的母性非常温暖。但自从十六岁的那一夜之后,她便从不正视梅姑的脸,也许是种羞愧;也许是转移性的痛恨…‥反正,她和这位长辈愈来愈疏远……
十六岁那个错误的夜晚,最令人值得安慰的是张家章的酒醉。
讽刺而又残酷的一点。
张家章是籍着酒意强暴了她,却也因酒意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依然有人记得这件事:她自己,以及冷奇。
她当时震惊得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仅能看着状似清醒,实则酣醉的张家章正努力为自己向冷奇解释。他说她是心甘情愿地和他上楼来,而一对年轻正常的男女朋友发生……亲密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对?
※ ※ ※
“我的天,家章。”她对冷奇的咆哮记忆犹新。“你怎么可以把你妈的房子搞得一团乱,姑妈回家不气死才怪。”
卫又绮突然格格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在那对表兄弟的诧异眼光中爬下床,走入浴室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得不停掉泪,唇舌间都尝到了泪水咸味。
为什么不该笑呢?大好笑了。十五分钟前,她正遭人强暴,而闯进来的人非但不是个屠龙英雄,还是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又绮?又绮?你还在听吗?”
“啊?”
“阿奇应该有告诉你吧?周六的午茶派对?”
“呃——”
“你会来吗?”老人家提出诚挚的邀请。“你不来,梅姑可是会伤心的。”
※ ※ ※
“哦,你到台湾啦!”石品湄打着呵欠的嗓音像极猫咪呢喃。
冷奇微微一笑。隔着半个地球,透过电话在心中勾勒出他事业上的伙伴形貌;她的确是像只慵懒的小猫咪。
“昨天我才从西班牙拍完MTV回来,时差还没调过来呢!”
谁不知道凡事讲究“快、狠、准”的石品湄,只要一开始拍导画面,便着魔似的欲罢不能?三十秒的广告为了求好,也可能花上三个礼拜琢磨。
“听说西班牙的男人都很热情?”这句问得非常一本正经。
“是啊,棒极了!”石品湄娇笑一声。“他们每个人的小屁屁都性感得像詹姆斯.庞德。”
“……”
“…‥”
双方同时沉默一秒钟,一秒钟后又爆出漫天散地的笑声。
“去你的,品湄。”冷奇抹掉笑出来的残泪。
“谢谢。”石品湄含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在台湾度假不是度得好好的?敢问阁下打电话给小女子有何指教?”。
“…‥”冷奇无声,思索该如何开口。
“如果阁下没事寻小女子开心,恕小女子失陪了。”
“不不不,等一下!”一鼓作气的,冷奇发现自己正滔滔不绝地在叙述自己和卫又绮之间所发生的事,连长达十多年的思慕竟也一股脑儿的宣泄了出来。
但是他很有理智地保留了十二年前那一夜变故,这事关个人隐私。
“……”
“品湄?”
“无聊!”石品湄兴趣缺缺,居然还传个呵欠声给他听——特别响亮的那种。
“我说阿奇兄,您换点别的来听听如何?够无聊的。”
“石品湄!”他想问的是一点建议,不是讽刺。
尽管真的满讽刺的。
“好嘛、好嘛!可是真的很无聊啊!我听来听去就是一个大大大白痴暗恋一个女人;爱人家爱了长达十多年之久,却连句话也不敢吭出声。”
“石品湄!”
“好吧,sorry!可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冷奇连个反驳的着力点也找不到。
“谢谢你的意见。”他闷声闷气的。“有没有人说过你那张嘴是把烧刀子?”
“有哇,欢迎你加入他们的行列。”石品湄非常愉快。
“你哟!”又好气又好笑的,冷奇的口吻温暖中满含愉悦。“长这么大了还乱讲话。”
“我哪有,你毁谤我唷。对啦,那你和那位小姐八字有一撇了吗?”
“还早啦!”思及卫又绮那张清丽的脸,冷奇忍不住在心中又叹了口气。
“怎么啦,阿奇兄,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事。”
匆匆结束和石品湄的通话,他的心情不但未能稍加纡解,反而更加沉重。
※ ※ ※
“听着,没什么好害怕的。”卫又绮瞪着落映在粉扑镜面上的苍白脸孔。“你只要走进梅姑家,和梅姑见个面、闲聊几句,告诉梅姑说你还有急事,然后先告辞走人就行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温习着预先拟定的腹稿,一直到自己觉得够镇定冷静才下车。锁好车门后,她忍不住又伫立在原地。她猜自己的神情是有些恍惚。
一线璀璨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但那股暖度却无法从她身上晕开,她身上每一个毛细孔都冷得收缩。
小镇上常常有家庭举办这种小型聚会,通常卫又绮也很喜欢参加,因为它通常温馨又愉快,她都能玩得很尽兴。但这一次……
“又绮,这里这里。”远远的,梅姑就发现她的踪影,热情地用力挥手。
“嗨,梅姑。”卫又绮自觉笑容僵得都能裂出缝来,非常不自在地接受梅姑的拥抱。
“过来见见家章和莉容,又绮。这是我的心肝宝贝佳玲和佳恰。”梅姑喜孜孜地一一介绍她的儿子、媳妇及孙女。
卫又绮茫茫然的,对梅姑的话置若罔闻。张家章的双胞胎,这个男人的孩子!她瞪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孩子脸孔,心中那一抹极力压抑的痛楚又再度浮现。
她别开视线,不料却遇上另一双专注的黑眼珠,莫测高深地看着这一幕“相见欢”。
难道冷奇在观察她的反应吗?怎么,他依然相信她和张家章会藕断丝连吗?
她悲惨地在心中对这种情况欲哭无泪。
她那些一准备告辞的台词到哪去了?
“来尝尝我特制的酸梅汤及炒牛奶球儿,包准你没吃过。”主人丝毫没有察觉客人的不对劲,一股儿好兴致拉着她到摆置茶点的长桌旁。
尽管心情很差,梅枯的点心仍引起她高度兴趣。
“怎么样?好喝吧!”梅姑很自豪地扬起头。
“真的很棒,梅姑。”一位女士欣羡地讨教。“你是怎么做出这种浓浓凉凉的味道儿?”
另一位女士又插口道:“不,教我做炒牛奶球才是真的。”
受人捧场赞美真是令人心花朵朵开,梅姑大方地公开点心的秘方。“炒牛奶球儿的作法很简单,把牛奶用白醋凝聚一下,加个蛋清下去炒,不能用砂糖,得用冰糖……”
卫又绮悄悄退出人群,想不动声色地离开梅姑家。看来,只好事后再挂通电话向梅姑致歉了。
她转身,就听见男士堆那儿爆出一阵笑声。她忍不住多望了一眼,冷奇英挺的身影便骤成视觉的焦点。
貂皮一般光滑的黑发直泻于他结实的肩膀,和剪裁合身的白色休闲装相得益彰
以前卫又绮总觉得留长发的男人和娘娘腔及叛逆是划上等号的,可是在冷奇身上却居然显得成熟而又那么理所当然,男人味十足,完全跳脱出她脑中先入为主的印象。
身在人群中的冷奇,就算不讲话也是个发光体,人们自然而然地往他身边聚拢。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彷佛都带着光芒。
相较之下,不停灌着啤酒、企图引人注目般不停地大声谈笑的张家章便……呃,讲难听点就是逊色、不能比,就连她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观察出张家章对这位堂哥所带的些微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