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雁。”他抬起她的下巴,提高她的视线。
“ㄏㄨ……”
“红。”他决定一个字一个字教。
“ㄏ……ㄨ……红……红雁!”这两个字忽然奇迹似地自她口中脱口而出,她高兴得又跳又叫。“红雁!红雁!红雁!红雁……”
白奇哲微笑地看着她手舞足蹈,她还不了解他所教的字词涵意,只知道自己“会”说了一些什么,日子久得很,他可以慢慢教她……
“红雁!”她不断反覆地念着。“红雁!白奇哲!红雁!白奇哲!”她伸出双臂紧紧勾住他,脸庞凑近他,用脸颊用力摩挲着,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红雁!白奇哲!我!你!红雁……”她一面叫着又跳入清澈的瀑布,在白奇哲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掬起水朝他用力泼来。“白奇哲!白奇哲!”
“嘿!”他笑着躲开她的攻击,没多加思考,竟也一纵跃进水中,一个劲儿地拍打水面,激起的水花溅了两人一身湿,也换来她一声尖叫。
她不甘示弱地反击,还扑上去想近距离地攻击他的脸。白奇哲的黑发一络络湿平地贴在他的额头,剑眉下的星目笑意闪烁,唇角则掀出真挚的笑容。笑是人类最本能的一种情绪,而他已经很久没如此开心过。
“呀呀。”她再次贴近他的胸膛时,他才赫然发现一项事实:她和他现在几可算是“裸裎相对”,她柔软的双峰若隐若现,令他无法转移目光。
他好想吻去她身上所有的水珠……
她的蓝眼珠犹如天边的星子,明亮而纯真,干净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也就是这双眼神唤回了他的神志,他匆匆忙忙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走开。”他的声音因欲望而沙哑低沉,他大声地喊了一遍,粗鲁地推开她。
她“扑通”一声,往后栽进水中。她甩开黏在眼上的发,蓝眼睛蒙上一层薄雾般的困惑。“白奇哲?”
她站在水中犹如一朵出水芙蓉,湿漉漉的衣棠使她玲珑的曲线毕露……
他不能再望向她!她每一寸肌肤都是清新的诱惑,欲望随时都会决堤。
“白奇哲。”她不了解他为何突然对她大吼大叫。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想再靠上去,白奇哲却再次鲁莽地斥住她。
她的动作凝在半空中,一股从未有过的痛苦揪住了她的心房。为什么这么凶?她只是想同他玩而已啊……她忍不住又唤他的名字:“白奇哲……”见他眉头又皱了起来,她赶忙噤声。
瞧她像个犯错的娃娃似的垂头丧气,他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我——”但是手才伸出去又颓然放下。他不能碰她,也不敢碰她。原始的欲望在他体内奔流,只怕随时会因为这一触碰而铸成大错……
可是他该怎么对她解释这些?
“呜……呜……”她的眼泪一串串犹如断线珍珠般流了下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白奇哲对她大声吼叫。她满腹委屈地冲出水面,往果树林跑去。
糟糕!“红雁!”他对那个敏捷的身影叫喊。“红雁!”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叹息。
第三章
晚上,他生起一堆营火,火光轻柔地照亮四周。
前几个夜里,红雁都会兴高采烈地挤到他身边共同取暖,咿咿唔唔地学他说话……现在回想起来,这也算是他这段日子中最大的娱乐及安慰吧。没想到,这丫头也会向他发脾气,不再与他共同在火边取暖。
白奇哲知道她正躲在树上赌气,不肯下来。他并不怪她,其实连他都讨厌自己的反覆无常。
“红雁。”他站在树下唤着她。“下来嘛,我知道是我不对,红雁。”
“红雁,今晚温度较低,你会感冒的。”
“……”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决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听。今天发生的事深深伤了她的心,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下方逐渐接近,她并没有多加理睬。她熟练地靠在一截粗壮的枝干上侧卧,任长发如瀑布般在枝木中垂下,准备在树影与月华中入眠……
“红雁!”
那声叫唤是如比地迫切,她十分不情愿地张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条五彩斑烂的蛇,不知何时欺近她的脚踝。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冰冷的蛇眼正向她发着寒光。
“呀!”她想挪开脚。
“不要动!”白奇哲匆忙叫道。
他凛冽的斥喝令她僵住。怎么办?她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摆,蓝眸无助地对他求救。
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啊。时间忽然变得缓慢,一分一秒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蛇身冰凉的贴触感令她心惊肉跳,她几乎要哭了出来!这条蛇似乎爱上了她皮肤光滑的触感,长长的身体意欲盘踞上她整截小腿。
“哇!”她似乎感应到它的企图,发出尖叫。
蛇首迅速昂起。
就是此刻!他条然伸出右手攫住那色彩鲜艳的头,拇指食指用力撑开它的蛇口,将它往一旁尖锐突出的刺枝用力按下去,让树枝的尖锐穿透它小小的脑袋。
“呼……哈……”他看向她,余悸犹存。“你没事吧?”
她似乎受到过度惊吓,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投入他的怀中,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嘿。”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背。他从未安慰过哭泣的女人,只好以安抚马儿的方式哄她。
“白奇……哲……呜……呜……白奇哲……”
翌日,白奇哲被近在耳边的猿叫给吵醒。
“咦。”她因他的惊醒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不过转瞬又合上了眼。他们相偎着在营火边睡着了,现在火焰仅剩一堆余烬。白奇哲见红雁好梦正酣,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轻啄了一下。
白猿比手划脚指向她,其中有一只还想上前拍打她的脸颊。他眼明手快地赶紧将她抄向另一边,引起猿群不满的吱鸣。
“你们想干么?”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这些白猿的智慧能和人类媲美。他相信它们能听懂他的一言一语。“想叫醒她?”
白猿们互相对望,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果然!“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吱吱喳喳的声音此起彼落,白猿们交头接耳,未了,一只看来年纪最老的白猿站了出来。
白奇哲大胆地推测,这只老猿可能是它们的“长老”。于是他又问:“昨天我找到了一处瀑布,由上端十公尺高处流下——我是不是就在那里被发现的?”
老猿颌首。
“她也是?”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
老猿迟疑了一会儿才再度颌首,毛茸茸的双臂圈成圆形,左右摆动,如同一只摇篮。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还是婴儿的时候?”
这回换后排的猿群合唱般地点头。
“你们……嗯,知道她和你们不太一样吗?”白奇哲渐渐地了解了红雁的状况。看来她是从小就和这群白猿一块儿长大,所以她才不会说话。看她的年纪也有十六、七岁了,不知道这十多年的生活,她是怎么过的?
“吱!吱吱吱!”老猿举起手臂来回指着他及她。
“我和她一样?”他看懂了老猿的意思。“是的,她是人,而我也是。”他抿抿唇。“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那么知不知道该怎样让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出口在哪里?”
不料猿群又是一阵骚动,有好几只白猿竟龇牙咧嘴,作出一副欲攻击他的模样。原先累坏的红雁终于被惊醒。她困惑地看着激动的猿群,下意识地往他靠去。
“嘘,没事的。”他安慰地搂了搂她,明白她没见过猿群这般阵仗。他经经地吻吻她的前额,希望她安静下来。“一切有我在。”
老猿目睹这一幕,和人类一样灵活的眼珠闪动一抹光彩。“吱!吱吱吱!”老猿在叫些什么他并不了解,可他怀中的红雁显然明白了。她从他怀中起身,挽住他的手拉扯。
要去哪里?白奇哲心想这群白猿一定不会害他,要不早就下手了!顺着老猿的引领,白奇哲发现自己竟又被带回昨日的瀑布边。
白猿都安静地立在岸边。老猿跳下水,转身对白奇哲示意。
“下去?”白奇哲略一迟疑,也毅然纵身入水,红雁拉着他,两人便跟在老猿身后涉水前行。
穿过瀑布后,白奇哲这才知道,原来水帘背后是中空的,一条长长深深的隧道展现于他的面前,在遥远的前方透出一个亮点。
亮点?白奇哲猛然顿悟——莫非隧道彼端就是猿谷的出口?他的心跳加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奋力爬上石块,脚步略嫌不稳地往前迈进。
“吱!吱!”
“吱!吱!吱!吱!”殿后的白猿也游了过来。
这一群人——不,这一群猿外加两个人,浩浩荡荡朝那点光亮走去。洞宽起初只有半人宽窄,愈后面愈宽广。直到完全步出隧道后,白奇哲方才认出外头便是天仑山的半山腰,离徐叔所掌理的白氏分场相当近,就算是步行也只需半天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