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哲,有水!”小小的脑袋瓜儿忽得从花丛中又冒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
“那叫做“溪”。”白奇哲乘机机会教育一番。森林旁绵延着一条溪流,吸引了红雁的注意。
“是“水”哇。”红雁困难地宁起了眉。“会动的水哇。”
她也没说错。白奇哲含笑走过去,搂住她的小巧纤躯,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对,是水;会动的水叫“溪”、“河”、“江”、“海”、“泉”、“瀑布”……它们都是会动的水。”
红雁显然不太同意他的说法。她抓起系在马鞍上的水壶,拿下来后用力左右摇晃。
白奇哲大笑起来。“对,这个水这样也是会“动”,不过这不算。”他对她摇头,并且左右摇动食指向她示意。
红雁不服气地嘟嘴。
“来。”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溪水旁,引着她的手浸入其中。“知道吗?水自己会动,有没有这种感觉?你不用去“摇”它,它还是会动。”
“噢。”她似乎颇觉失望,也许是因为无法证明她的话是对的吧。她丧气地把头垂得低低的,白奇哲开始有点担心了。
“红雁?”他想看清楚她的神情,亦顺势俯低脸庞。
“哇!”红雁呼地抬起脸,出其不意地将双掌偷偷拥满的水,“唰”地一下洒了出去,晶莹的水珠犹如天女散花,洒了他一身。
“哇!”他也大叫,不防她会有这样的攻击!
“哈哈!”她乐得大笑,为自己成功的“偷袭”得意非常!好好玩呵!
这小妮子!抹抹脸上的水,他抬头看看她明亮又谨慎的蓝眼。
红雁已经准备好随时拔腿就跑。殊不料白奇哲忽然软软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吓得她马上站起来,跳开两步。不对呀!她还以为白奇哲会和她一一样,对自己泼水才对!他怎么——
整座森林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几声马儿的嘶叫,还有天空不知打哪传来的鸟叫声。
红雁咬着下唇,突然发现四周静得可怕。而且四下无人,只有她与白奇哲……。她有点害怕地看看四周,很慢很慢地往躺在地上的人靠近一步、又一步。这种情况有点熟悉,当初红雁在猿谷发现白奇哲时,他也是昏迷不醒……
“奇哲。”红雁怯怯地叫着。
他一动也不动。
“奇哲?”她再缩短一些两人的距离,叫着他的名字。
躺在地上的人依然没反应。
“奇哲?”这回她蹲了下来,凑近他的脸庞左瞧右看。
她皱起眉,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见到他仍紧闭双眼,一丝不安开始循着她全身细胞扩散。
“奇哲?”她拉扯他的手臂,力道愈来愈大,但是白奇哲像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红雁好怕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扑籁扑录地直落,看得一旁装死的白奇哲快要笑出声来。
“不哭不哭呵。”他不忍再捉弄这个可人儿,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一张说不出歉意的唇以行动表示缓缓吻掉了她的泪珠。“我没事,红雁,我没事,我是跟你玩的。”她的脸色惨白,双眼不敢睁开,她这回真的是被白奇哲整惨了。
“哇!红雁、红雁怕怕啦!”当她发现白奇哲平安无事,她反而哭得更凶,完全不如他预料中的破涕为笑,白奇哲这下子也慌了,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不怕不怕,红雁不怕!”她可是在为他担心吗?虽然有点不应该,但他的心却开始飞扬。红雁这种表现,是不是代表他在她的心中真有一席之地?
“红雁怕怕啊……”另一方面,红雁被他突来的拥抱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她愣了一会儿,好像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立刻对他鼓起胀胀的腮帮子。
“不要!”红雁忽然推开他,白奇哲仿佛从云端坠落,错愕地望着她。
“为什么?”如果他没记错,她可是比他更爱这种搂搂抱抱的肢体语言喔。
“红雁怕怕。”她气呼呼地回答。“奇哲开、开开开玩笑,红雁不笑笑,红雁很生气。”
“红雁很生气吗?”这下子疑惑大解,他却想逗逗这个小女娃。“为什么?”
这句问话暂时成功地驱走她的怒气。是哦,为什么?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末了她依然摇头。
“红雁不肯告诉奇哲啊。”白奇哲一副非常委屈的小媳妇样。“红雁讨厌奇哲吗?”白奇哲这种撒娇似的语气,真的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伦哈卡贝草原上的人打死也不会相信,白二少有如此为女人折腰的一面。
“不不不。”红雁急忙摇头。“红雁喜欢奇哲,好喜欢好喜欢。”
“那红雁为什么生气?”
“红雁……红雁……”她努力想表达内心的感受。“因为奇哲、奇哲,红雁不喜欢奇哲这样跟红雁玩。”红雁认真地颌首。“这样红雁会怕怕。”
白奇哲在那双蓝眼睛中看到了无邪的真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红雁只是不懂得人类谈情说爱的方式,但并不代表她不懂得爱的真谛……
第七章
日复一日,白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今天是祭祀祖宗的日子,所以一早白氏兄弟就打点了香火钱,准备往宁江寺祭祖。
“红雁也要去。”她依然像麦芽糖一般紧紧地黏着白奇哲。
“不行。”他轻声地否决,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命令性质。“留在家中,乖乖的,不吵不闹。”
“可是——”
“嘘,帮我一个忙。”
“什么什么什么?”听到自己居然可以帮上白奇哲的忙,红雁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帮帮大嫂的忙,照顾云开,这很重要很重要哦。”刘清姝怀孕已至末期,若非祭祖也算年度大事,而且只去一日便回来,恐怕说什么也说不动白家长子离开他亲爱的妻子呢!
白奇哲一向认为女人怀孕生娃娃是天经地义的事,从黄帝嫘祖即便如此,不了解白奇威怎么还害怕成那样?白奇威哼哼笑了两声,只告诉他:等自己的太座怀孕时就知道。
白奇哲试着想像红雁纤平的小腹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模样,想像她日渐丰满、成熟;隆起的肚皮下藏着两人共同孕育出的心宝贝,想像自己会成为一个何等快乐、骄傲的父亲……
“红雁知道了,红雁要帮忙大嫂,红雁要照顾云开。”红雁十足的好学态度。
“对啦。”白奇哲由思潮中回神,微笑地捏捏爱妻的鼻尖。“我会尽快回来,好吗?”
全场的人现在对白奇哲这种公开亲匿的小举动已见怪不怪了。虽然二少奶奶只进门一个月,但是已令所有的人大开眼界……亲眼见到白二少如冰雪般的冷峻顿时化成朝日般和煦。当然,这也是只限于在二少奶奶面前。
“红雁会等奇哲。”她认真地点头。“红雁也会帮忙大嫂,红雁也会照顾云开,红雁会在家里乖乖地等。”
和以往一样,兄弟俩到达宁江寺时已到晌午。由于春季赶集已过,所以宁江寺里里外外都非常安静。
上完香后,白奇哲忽然想起一件事。“哥,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想起上回和红雁一起碰到的小喇嘛——他太神秘了,白奇哲始终末能将他忘怀,尤其是他所说过的话
……方才见到施主时,算出两位共有三次劫难。
有很多事需用眼观,更须心观。
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一直在等有缘人出现。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现在想来,小喇嘛果然是铁口直断。
一开头,他就看出自己方才遭逢过一回侥幸的大难,又提及那句颇富深意的话——两位共有三次劫难。他不说“各有”而说“共有”,这是否代表那名小喇嘛已看出他及红雁的夫妻缘分?所以才会说“共有三次劫难”?
如果第一次大难是指自己身陷猿谷,那么第二回呢?第三回呢?又是指什么样的情况呢?
此外,白奇哲还惦念着另一句话: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难道他知道红雁是何方人氏吗?自从在猿谷遇见她后,白奇哲始终想知道她的来历,那位莫测高深的小喇嘛能为他一解疑惑吗?
他在寺殿里里外外找了老半天,终于拦下一位路过的年老喇嘛。
“那是了世喇嘛。”那喇嘛听罢白奇哲对那名小喇嘛相貌的描述,立刻极为肃穆地答道。他揖手为礼,虔诚而恭敬的态度,令白奇哲觉得事有蹊跷。但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已圆寂了,不知施主何故找他?”
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五号。”喇嘛好奇地端详眼前的年轻人。“您和了世喇嘛是……”
“一面之缘。”白奇哲回答。
“一面之缘?您可是姓白?”
白奇哲连诧异都来不及,老喇嘛就摆出恭请大驾的姿态。
“请您稍等……”
白奇哲觉得全身忽冷忽热。他知道世界上有许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