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狱去吧,麦斯。”她怒道。“看在莎曼的份上,不是为你,也不是莎兰,我会等二十四小时才报道这个消息,因为我同情她。但如果有别的记者抢先报道,我绝不会善罢干休。”
“如果你真的要报,就这么说吧——‘高参议员很高兴向大众宣布他的女儿莎曼回到祖国,她一直住在巴黎,直到最近母亲逝世。参议员请求他的选民给他几天隐密的时间,让他和家人好好相处一下,毕竟这段时间对两个女儿都不好受。’”
“你很厉害,麦斯。”她说。以愤怒掩饰自己的痛苦。“希望下一个上当的女人不会像我被骗这么久。”
“住口,美琪,我不会示弱的,即使在你面前也一样。你不会知道我经历的痛苦。现在请你带着你的自尊离开这个房子。如果你想毁了我,尽管去做.我不能阻止你。你认为我是说谎的骗子,我还认为你是冷血动物。不能同情我的处境。想想我曾经探问过你的过去吗?”
美琪脑中浮现两人这些年来共度的美好时光。无忧无虑的乡村之游,在草地上做爱,坐豪华游艇畅游阳光普照的加勒比海以及和李家人一起庆祝新年。他俩总是迫不及待地奔向对方,她深深地坠入爱河,不顾家人的反对,麦斯一直是她的偶像。
心中的恶魔促使她再度开口。“最后一个问题,为我自己问的。如果你老婆出现,你会再度接纳她吗?”
麦斯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父母和莉莉失踪后那些可怕的日子。
“太好了,终于清掉这个垃圾。”他母亲曾说。“让她走,幸好我们还有莎兰。”
报复,麦斯想,每个人,包括美琪,都想要报复。“这个问题不值得讨论,莉莉从不想要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没有适当时机?难道你胆子小到不敢相信我?还是你认为我会借此勒索?”她突然往自己额头一拍。“我真蠢!你一定是怕我会从床上跳起来到播报台上爆出这个新闻!嗯,连我自己都无法证明你是错的。”
“别自贬身价,美琪。”
愤恨难平的美琪抓起皮包便踏出门。“再见了,麦斯。”
麦斯脸上浮现痛苦,他走向前,但随即打住,看着她走出他的生命。她是如此美丽,肤如凝脂。他绷着下巴站在窗边好一会儿,他的口袋里有一个珠宝盒,里面是一个翡翠坠子,刚好配她的眼睛,他本想送给她的。
麦斯再度尝到了身处炼狱的滋味。他跌坐到身旁的椅子上,脸埋入双手中。他曾经全心爱过莉莉,但却不足以使她留在他身边。当莉莉将所有的希望从他身边带走时,他曾经黯然伤神。直到有一年的十一月,在一个凄寒的冬日里,莫美琪像春风般吹进他的办公室。一个年轻、亮丽、聪明的女人,像连珠炮般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他坐着痴痴地看着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的答案不致太离谱。接着是一次业务上的午餐约会,然后是第二次,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她与日俱增的渴望。
他的生命中第二次有了爱,美琪教会他再次去爱。但今天地回报她的却是残酷的教训。
他摧毁了她的信任。
第十三章
莎曼步进漆成金色的电梯。“你们还有电梯!”
莎兰没去理会她夸张的口气。“这里有四层楼,我的房间在三楼。通常我都是爬楼梯,运动一下。”她没说堕胎以后,能坐电梯是一大福音。
莎曼看到墙上的一小幅画。“老天!这是马提斯的画?”
莎兰耸耸肩。“是的,这里就像小型美术馆。如果你喜欢印象派的画,我们有很多。还有很多老古董。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父亲很喜欢异国风情的东西——例如餐厅的风格是摄政时期的,还有中国的古瓷,新古典时期的吊灯——真没意思。你;不知道我求了多少次拜托父亲让我重新装潢这个地方。”
莎曼却觉得这样很好。
电梯停了。
莎曼拖着脚步跟在莎兰后面,不知道该先看什么好——中国制的丝质壁纸,路易十六时代的天鹅绒小沙发组,中间是路易十五时代的写字桌,还有印象派的名画。莎兰的房间更是极尽奢华。
莎曼不知道父母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这里的奢华倍添她的伤心。她母亲必定是受尽委屈,不然为什么要抛夫弃女,逃离这么一幢位于林荫大道上,俯视哈德逊河的华宅巨邸?为什么她要委屈自己住在破旧的公寓,摒除一切个人的享乐?莎兰用力关上门,一只手点起灯,另一只手则拨通餐厅的电话,编理由时丝毫未提到莎曼。接着,她踢掉鞋子,拉莎曼站到镜前。“看看我们,你说话时,好像是我在用法国腔说话。”
她们开始相互比较。莎曼宣称她的眼睛比较蓝,莎兰反击说自己的发尖较突出。两人都在七岁时割过扁桃腺,都对豆子过敏,都爱唱歌,却都五音不全,但都不在乎。她们也都不喜欢上学,讨厌拼字。月经都是十二岁来的。两人都渴望知道谁比较大。
“我在纽约大学第一年差点过不了关。”
“我没有上大学。”
“为什么?”莎兰羡慕地问。
“没钱。”但莎曼的脸随即一亮。“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跟着雷朱力学习时装,有一天我会扬名立万,而雷朱力的女儿,咪咪,更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呢,将来想做什么?”
“办宴会。”
“那就是你的志愿?”莎曼狐疑地问道。
“该死的对极了。”莎兰回道,吐出一口烟。“要办好宴会也像绘画或时装设计一样是一门艺术。我十五岁就首次帮参议员成功地办了一场晚宴,胜任愉快。”
“等到他选上总统,你就有得好忙了。”
“不,”莎兰缓缓地摇摇头,嘴上刻意装出苦笑。“你看到美琪了,她是个事业至上的女人,一定会将这件事公诸于世,爸也许正在楼下研拟对策。你可能已经毁了他的机会。你还不知道问题所在吗?一个从天上迸出来的女儿。我佩服你,莎曼。换作是我,我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一个曾经遗弃我的父亲。你要有心理准备,尽管他待会儿可能假惺惺,但他还是会希望你消失掉,因为他规划了一辈子,就是想要竞选总统。”
莎曼皱起眉头。“那你对我的出现有何观感?我还以为你爱他,但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在背叛他。”
“哦,我确实爱他。”莎兰立刻反驳。“他对我很好,但我很清楚他的野心。对了,你为什么戴十字架?是朋友送的礼物吗?”
莎曼摸摸十字架。“我是天主教徒。”
莎兰一阵爆笑。“你是什么?”
莎曼皱眉。“天主教徒。”
“这可好了,黛丝和班妮会气死。我们的祖父母对宗教是很坚持的。你什么时候改信的?”
莎曼愣了一下。“我没有改信,妈是天主教徒。你也是。“
“无稽!我是犹太教徒!”
“犹太人的子女难道不也是跟着母亲信仰?“
“去你的。她也许是你的母亲,却不是我的。我的母亲是一些说西斑牙文的庸人!”
“你敢对妈不敬!当你住在华厦巨邸时,我住的是中下阶层的公寓,我们得努力工作才能谋生,我无法上好学校,还得当模特儿赚钱。你知道当我晓得我还有一个当参议员、想竞选总统的父亲时作何感想?”
“好吧,是我的错,如果我们再扯着喉咙对吼,什么也谈不了。”
“不,我还要谈。你说我们的祖父母成见很深?”
“老天,莎曼!如果他们痛恨天主教徒,那他们为什么那么疼我?如你所言,我们的母亲是天主教徒。再过几分钟,”她继续道,巧妙地掩饰自己的动机。“爸就要上来,我们最好列出一些问题。”
“我想到一个。他为什么遗弃我们母女,却留下你?”
“这问题反过来就是我想问的。今天以前,我还相信身为孤儿的母亲是死于一场火灾,当然也没有你的存在。意外是在他们出国时发生的,所以没办法将她的尸体带回来埋葬。你呢?她编了什么理由给你?”
“身为孤儿的父亲葬身大海。”
“还真如出一辙。这么说,我们就不会去扫墓了。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莎曼告诉她那些信的事。
“这很自然。莫瑞是爸最好的朋友兼私人律师,当然会信守保密的誓言,这更证明了我们的父母共同欺骗我们。”
“这不可能,妈从来——”
“这非常可能。”莎兰叱道,拿起烟又点燃一支。“她应该在信中也提过我吧。”
“我不知道妈写给李先生的信,他在信上只提到他太太和艾维。”
“那她死前知不知道自己错了?有没有留任何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