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珍沉思片刻,“不,他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只怕无暇教导我们。”
“公主是想……”
“嗯!我想请图伦教咱们乌孙国的语文。”
“公主,如玉也可以同公主一块学习吗?”
“傻瓜!那是自然,毕竟你不也是留在这儿吗?”如玉是她的贴身丫鬟,却心甘情 愿伴她到乌孙和亲,她怎能不更疼惜她!
“如玉谢谢公主!”她含泪跪了下来。打小,她就很羡慕可以读书识字的人,但身 为奴籍,世代须为奴为婢,永不得翻身。
如今,仿佛做梦一般,她竟然可以学读书写字了,怎不教她雀跃万分。
“别谢我,如玉,是本宫该谢谢你才是!”华珍伸手扶起如玉。“咱们到图伦大人 那里去一趟吧!”她接口道。
“嗯!”如玉为华珍揭开帐帘,两人相偕而去。不多时,两人来到图伦所居的藩地 。
在乌孙,图伦虽非王公贵族,却也凭一己之力成为高官,在他的属地里亦是奴仆成 群,拥有的马匹更多达四千多匹。
对王妃的驾临,图伦甚觉意外。印象中,这个中原女人几乎是不踏出营帐的,反倒 是她的丫鬟如玉偶尔与他有打照面的机会。
瞧着娇美的如玉,图伦更不由得多瞧上几眼。
这一切均落在华珍眼底,她不由得发出淡淡的微笑。图伦有一半血统为汉人,乌发 黑眸,面目深刻端正、英气十足,至今尚未有妻室。也许……她瞧了瞧如玉。世上的事 没个准儿的。
“不知王妃今日驾临有何吩咐?”图伦恭谨地问道。
“今日来,是有求于右大将军。”
图伦怔了怔,仍回道:“只要微臣能力所及,必定办到。”
华珍浅浅一笑。“那好,就请你教教咱们主仆二人乌孙的语文吧!”
“这……”
“怎么?有困难?”
“王上知道这件事吗?”
“我并未对他提起。”华珍如实道。
图伦沉默半晌,回道:“微臣只怕无能为力。”
“为什么?”一旁的如玉忍不住忿忿地问道。这个人居然敢拒绝公主,分明是藐视 她主仆二人,可恶!“因为他未曾得到本王的同意。”随着这低沉含威的嗓音,元烈走 入帐中。
华珍微微吃惊,随即福身行礼。
元烈盯住她,半晌无语。
适才,他见她离帐,就一路尾随来到图伦帐外。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薄怒地开口。
华珍凝定心神,回道:“王上日理万机,只怕——”
“住口!”元烈拧起眉,不悦地开口:“你就这么痛恨和我在一起?”
华珍顿时哑口无言。她确实借故推托,她确实不想时时与他同处一室,因为她害怕 自己会忍不住喜欢上这个卓尔不凡的王者,害怕有朝一日当他厌倦自己的时候,还必须 收拾破碎的心。
元烈见她无言以对,当下愤而转身离去。
华珍不由得跟了出去。
“公主……”
“别去!”图伦唤住如玉。“我相信他们需要独处。”
“可是……”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图伦柔声道。
如玉盯住他,不知怎地竟心跳加速起来。她是不是犯病了?
天!好象愈来愈厉害了!
第四章
清晨,当华珍尚在半睡半醒之间,一道身影由帐外走进来,悄悄来到她床毡边。
华珍原就浅眠,立即感觉到帐中有人而急急爬坐起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元烈缓缓地坐了下来。
华珍警戒地瞧着他,无法读出他此刻的心绪。
“王上,有什么吩咐吗?”她轻轻地问出口。
元烈微微拧起眉,心中掠过淡淡的不快。他注意到近日来她已改口尊他为王上。
只是,这一声尊称仅代表两人间的陌生距离,并不表示他在她心中是高高在上的王 者,他倒情愿她直呼他的名。
元烈盯住她好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真心想学乌孙的语言吗?”
据他了解,中原人一向将西域诸国视作蛮族,而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愿意 学习蛮夷之语,令他百思不解。
华珍点点头。“是的,我是真心想学习此地的语言。”感觉上,他似乎已将昨日的 气愤消除。
“为什么?”他一双绿眸一瞬也不瞬地直视她的眼,有亟欲得知的认真。
华珍沉默很久,在他的逼视下,她小声地开口:“我想,也许我会留在这个地方很 久。”
闻言,元烈心头涌上一种近乎喜悦的感受。莫非她心境也有了改变,真心想将此地 视为第二故乡?
“你是真心愿意留在乌孙?”
华珍未经思索,立即答道:“一切均是吾皇的旨意。”
元烈心口翻腾的热血在刹那间转冷。“你是说,习乌孙话纯属不得已?”低醇的嗓 音揉入一丝尖锐的危险。
华珍看着他,据实答道:“王上,无论如何,惟有学习此地的语言,我才有可能融 入乌孙的生活。”
见她答得真切,元烈心头的不悦才渐平复。“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中原皇帝召你 回乡,你会如何决定?”
“王上,华珍一向不喜欢对尚未发生的事情作揣测。”希望愈大,失望也就愈伤人 。这是她近半年来最真的体认。
元烈盯住她那一张清妍的小脸,心绪因她的话而起起落落。
曾几何时,他为女人如此患得患失、心绪茫然?
“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乌孙!”他脱口而道,眼底是不自觉的痴迷。
华珍迎上他的眼,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脱口应允;但随即心一惊,她咽下了口中 的回答。
她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真要为他长留此地?
华珍矜淡的神情底下,一颗心百转千回、浮动不止。
见她无言,元烈眉心纠结,薄怒地道:“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回中原?”他顿了下, 续道:“如今你我已成夫妻,纵使有朝一日中原皇帝召你回京,我也不许!”
华珍微挑起眉,神情颇不以为然。
元烈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不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华珍迎视他霸道的眼,淡淡地道:“王上,华珍是人,并非笼中雀。”
元烈闻言,俊颜忽而透出一抹恶佞的笑。“王妃此言差矣!既然你已嫁我为妻,自 然是我一人独赏的笼中之雀,除非我放手,否则你永远得留在我身边。”
“王上难道没听过有句中原话叫‘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华珍以抗拒的眼神凝 视着他。
这一次,元烈的笑意更深沉了。“相信我,有一天,我要连人带心,教你永远离不 开我。”他向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会是例外。
华珍正待开口,却教他吻上了唇瓣。
这一吻来得又快又深,在夺取她的甜美之后,他随即抽身退了开。
华珍在这猝不及防的偷香之后,身子竟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元烈将她毫无防备下心慌失措的模样牢牢地烙入脑海,一抹满足的笑意取代先前的 恶佞,然后他转身离去。
“也许,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他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揭帘离去。
直到他走后许久,华珍身心那份悸颤的感受仍不能止。
他的话会成真吗?华珍心底不无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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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两日,如玉一早便领着图伦到华珍帐中。
“微臣见过王妃。”图伦恭敬的行礼。
华珍见他到来,微微一愣,回道:“免礼。”
“微臣今日是领着王上旨意而来。”
“将军请说。”
“今早王上命臣前来传授王妃乌孙国之语。”图伦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往后 ,他便可以日日见着如玉了。
“他真的答应了?”华珍有些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骗王妃。”
渐渐的,华珍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自此之后,华珍主仆便跟着图伦学习乌 孙国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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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如玉染上风寒,华珍让她在自己的帐中歇息。
图伦一如往常来到,不见如玉,心中自是焦急万分。
华珍瞧在眼底,忍不住笑道:“先生今日何以魂不守舍?”每当在习语之时,她总 是坚持不分尊卑,称他为先生。
图伦脸上微微一红,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知如玉是否无恙?”
“先生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华珍笑答。
图伦如获特赦令,当即开口:“多谢王妃!”
“快去吧!”华珍笑道。
图伦立即揭帘而去。
如玉虽为仆婢,但仍属中原使节,因此与乌孙仆奴不同,拥有自己的营帐。
而图伦不消片刻便来到如玉的帐外。犹豫半晌,他仍决定冒昧探访。
如玉原本半卧在床毡上,忽见图伦入帐而来,不由得微微吃惊。
“如玉见过将军。”她忙站起身欲行礼,却感到昏沉,身子微晃了下。
图伦见状,立即上前扶住她。“病人毋需行礼,你还是快躺下来歇息吧!”话甫落 ,他扶着她在床毡上坐下。
如玉脸一红,连忙抽回手,轻声开口:“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