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讨老人家欢心其实不难,只要嘴巴甜一点,常常哄她开心就成功了一半。”
“一半?”
“当然,多花点时间陪陪她老人,偶尔送送她喜欢的玩意儿,这对改善你与伯母的 关系一定会有莫大的帮助。”
艾碧儿侧头沉思了起来。
这些方法真的有用吗?
翟老夫人精明的脸顿时浮现在眼前——蓦地,翟人杰走近她,低头凑近她的脸—— 艾碧儿直觉地退了一步。
“等一等,别动!”他靠近她,并伸手触向她脸颊。
“你”
“嘘……”他以指腹拈起她眼睑下脱落的长睫,然后置于手心。“来,许个愿再对 它吹口气,这样,愿望就会达成。”他把手伸到她唇边。
艾碧儿略一迟疑,然后合上双眼。
半晌,她睁开眼朝他掌心吹了口气,霎时,长睫消失无踪。
“你许了什么愿?可以让我知道吗?”他问。
刘二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句!
当下,他静静地立于石亭边的拱门墙之后。
“当然可以!”艾碧儿愉快地开口:“我向上天许愿,希望羽雄的伤势能尽快好起 来,可以再次靠双腿行走。”
翟人杰微微一笑,回道:“堂嫂真是一刻也不忘堂哥,真教人羡慕堂哥可以娶到这 么一个好妻子。”他想不到她许的愿竟不是为了自己。
这么一来,翟人杰对她更增好感。
刘二敛起唇畔的笑意,装作匆忙地踏入前院。
“堂少爷,老夫人等着您呢!”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么,咱们下回再聊了。”
翟人杰微一欠身,随着刘二离开石亭。
艾碧儿则目送他离开。
殊不知,远远地,翟羽雄目睹了这一切。
悄悄地,他将轮椅由回廊退了开。
翌日一早,艾碧儿端着沈大夫所调配的药汁,缓缓来到客房门口。
她决定再来一次,重新展现助他的诚意。
“羽雄,我给你端药来了。”
静悄悄地,没有人应声。
艾碧儿又唤了一次,仍无人回应。
于是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意外地,她发觉他正坐在轮椅上,一双眼含着冷冷的怒意,直盯着她。
“我没有叫你进来。”
“可是,刘管家说你已经好几天不肯喝药了,所以我才——”
“端走!”他冷冷打断她的话。
“不行,不喝药你的伤不会好。”
一阵破碎的笑声发自他口里。
艾碧儿听来却认为那更像是一种悲号。
“你真的认为,我只要喝下那碗苦汁,就可以再度生龙活虎地行走吗?”
“我衷心希望。”她回答。
“骗子!”他突然暴喝一声,并伸手扫落桌上的药盅。
“羽雄,别这样……”艾碧儿难过地开口,并开始收拾一地的破碎。
下人们闻声赶来,连忙帮着一块儿收拾。
如今,下人们对收拾残渣碎片早已习以为常,不再惊惶失措了。
“刘二!”
“大少爷。”
“收拾包袱,然后备妥马车,我要离开!”
“您要上哪儿去?”
“留香居。”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艾碧儿。
“你可以不要走吗?”她开口。
翟羽雄只是回以冷冷的一瞥,然后推动车轮离开了房间。
艾碧儿一生中从未如此挫败过。
上帝——亲爱的主,她该怎么救这个男人呢?
第8章(1)
丫环春苗满面忧色,急匆匆地由兰怡苑走了出来,一路直往少夫人所住的静怡苑而 去。
静怡苑里,艾碧儿愁眉深锁,正跪在窗台边祷告。
翟羽雄自那一日怒气冲冲地离开后,至今已有七天没有半点消息,就连总管刘二亦 被他遣回府中,仅留三名下人在留香居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少夫人。”春苗在房外轻唤。
尽管在所有的丫环中她年岁最长,并让老夫人指为专属的侍女,但她对新进门的少 夫人十分喜爱,非但未曾仗势欺主,反倒因为同情少夫人的处境而时时在老夫人面前为 她说话。
好比现下,她就十分地为少夫人担心了。
“进来。
‘少夫人,老夫人要我过来传您到她房里一趟。’春苗急急地开口。
‘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是吗?’艾碧儿已经有一段日子未曾见过她婆婆了。
春苗迟疑了会儿,才回道:‘老夫人正为大少爷离府未归而发怒。’
艾碧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多时,主仆来到了兰怡苑。
‘老夫人,少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语毕,隔着门传来几下轻咳。
‘少夫人。’春苗压低声量,‘老夫人这几日咳喘的老毛病又起,请少夫人待会儿 ……’
‘我知道。’艾碧儿小声地说:‘我不会惹她生气,你放心吧!’
春苗感激地点点头。
毕竟她已伺候老夫人多年,主仆间已有深厚的感情了。
艾碧儿轻轻推开房门,直接走向内室。
翟老夫人斜倚在床头,一见艾碧儿便拧起了眉头。
‘娘,您病了怎么不让媳妇儿来照顾您?’她来到床边。
‘哼!一个连丈夫都伺候不好的人,老身怎敢指望从你那儿得到什么好的照料?’ 接着,她又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艾碧儿立即端过小几上一盅温热的茶,准备服侍她喝下。
‘不要!咳咳……你走开……咳……’
原来,自己竟如此惹人厌恶。
艾碧儿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妻子的?咳咳……才刚成亲,丈夫就离家远居,你… 你到底是怎么伺候自己丈夫的?’
要怎么告诉老夫人呢?
只怕,她老人家无法理解。
‘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了。
‘哼!现下说这个又有何用?咳咳……’
艾碧儿沉默不语,一双澄蓝的瞳眸满是歉疚。
从前,她在家扶中心服务的时候,常常碰到许多妇女抱怨婚姻生活的种种不如意, 现在艾碧儿才真正体会到组织一个家,尤其是面对一个大家族,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见她良久无言,翟老夫人又道:‘现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一直等他回来。’
翟老夫人摇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懂为人妻子的道理……’在咳了一阵之后,她又续道:‘咱们汉 人最重伦理,女人一旦嫁人,就必须从夫。’
‘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她反问。
翟老夫人再一次摇头,面色已稍稍缓和下来。
‘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但在咱们这里,顺从与守贞更为重要,能够得到 夫君喜爱的女子,往往比拥有其他才能更为重要。’她和自己年轻时很像。
‘那么,我该怎么做?’
‘去把他找回来。’
‘可是......’
‘既然你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就别糟蹋了。’翟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你可 以下去了。’话甫落,她又是一阵轻咳。
她老了,而羽雄又成了半残之人,一切似乎只能指望艾碧儿了!
尽管这并非她心中所愿,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
艾碧儿退出房间,陷入了深思之中——到底她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他拉出自怨自 艾的深渊呢?
想起翟老夫人的一番话,她开始了解自己背负的不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未来,她必须更能胜任这个角色才行。
艾碧儿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决定。
留香居位于城外的棱崦山下,占地广阔而隐秘。
艾碧儿踏下马车之后,目极处净是一片银杏树,枝叶在树梢两端微微向内延展,形 成一道天然的隧道,直通向留香居。
‘少夫人,请。’刘二打开墙门。
艾碧儿跨入大门,赞叹地盯住眼前古色古香的雅致建筑。
‘好美的房子。’她不由得脱口赞道。
刘二微微一笑。‘这是大少爷亲自绘制工图,再命工匠依图建造的。’
艾碧儿有些吃惊,随即领悟了一句话——天生我才必有用。
这一刻,她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了。
此时,一位仆人匆匆地由屋里迎了出来,然后在总管刘二耳边低语。
刘二抬起手,点点头。‘你可以退下了。’
下人朝艾碧儿行了个礼,又匆匆回到大屋里。
‘有什么事吗?’艾碧儿敏感地察觉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唉,少夫人,您……还是隔两天再来好了。’刘二欲言又止,神情微微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也……也没什么……’
艾碧儿沉默片刻,二话不说就大步往屋里走。
‘少夫人!少夫人——’刘二追在她后头。
才踏进屋中,便传来一阵很浓的酒味。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紧跟着,耳畔竟传来一阵女子嬉闹的声音。
‘少夫人……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刘二来到她身边,神情十分不安。
艾碧儿却摇摇头,一步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来,再喝一杯吧!翟少。’开口的,是一名狐媚的年轻女子。
‘是呀、是呀,翟少酒量好,千杯不醉!’另一名开口说话的女子,整个人偎向翟 羽雄。
房内共有五名年轻貌美、衣衫袒露的女子,然而翟羽雄还是瞧见了艾碧儿。